六年前我搬到那里,房子背后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花園盡頭是一堵墻。說是墻還有些勉強,因為它太矮了,只比當時八歲的我高一個頭。媽媽告訴我:“千萬不能翻過 那堵墻,對面是別人的家,你隨便翻進去,別人會生氣的。”
一個星期后,我終于見到了那家的主人。那天晚上我在園子里乘涼,透過薄薄的月光,我看見旁邊的花園里坐了一個人,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爺爺,他默默地喝著茶, 沒有注意到我。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才明內老爺爺不是一個人住在那房子里的,還有一個保姆,他還有一個每周冋來一次的孫子。我很少見到那男孩,他似乎連周末也不出 門,只是路過他家時偶爾瞥見他伏在桌上奮筆疾書。
第一次面對面“看”到他已是搬進來兩年多之后。我記得那是個夏天,他們園子里的番石榴結果了,碩大的果實沉甸甸地壓在枝頭上,這棵樹就種在墻邊,與我們家花 園內的人參果樹對稱地長著。當時的我已經比墻高了,我可以輕易地躍上墻頭,摘到那向往已久的紅色果實。但我不敢,因為有媽媽的警告。那天我依然眼巴巴地望著那些果實,然后我發現樹下站了一個人也正眼巴巴地望著我們家的人參果樹,一副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過了好幾秒,他才發現我,臉一紅匆匆跑開了。那一次,我才 發現他是一個男孩子。盡管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出來玩,整天關在屋子里裝個小大人,但看得出來他也是個看到果子就想吃的嘴饞的孩子。
時間一年年過去,老爺爺已白發蒼蒼,走路也需要人扶。當年還年輕漂亮的保姆也早已步入中年,而那個曾經在樹下眼巴巴地望著我們家果樹的男孩早已不知去向,或許是去讀大學了吧。
轉眼間我也到了當年男孩的年紀,開始了一周回家一次的寄宿生活。此時的我正站在這堵墻下,凝望這兩個陪伴了我六年的小院子,我靠著那棵已變得粗壯的人參果樹 陷入了冋憶。依稀記得那一周上學前在門口見到的那個老爺爺,他微笑著對我說:“早啊。”我慌忙地點點頭。那是我們第一次對話,也是最后一次,那周冋家,我才得知 老爺爺已在我上學后的那天病逝。
那家人準備搬走了。走之前那已不再年輕的保姆,第一次敲響了我的家門,遞給我一串番石榴,火紅的果實,鮮嫩如昨。而那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原來他們一直想翻過 的那堵墻,只是這愿望在老爺爺死后才得以實現。
現在,老爺爺已去世一年多了,我們也打算搬走了。如果那天在樹下,我們誰試著去打“破”那堵墻,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呢兩棵果樹又結果了,或許它們的根已越過 墻連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