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愚文化,是俄羅斯所特有的文化現象。
通常情況下,圣愚們外表邋遢,行為怪誕,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但卻能夠通曉未來,有著深沉的思想,有強烈的自我犧牲精神,他們可以為國家、民族而舍棄一切,因此深受俄羅斯民眾的推崇與愛戴,是人們的精神領袖。
俄羅斯文學和影視中充滿這類形象:
例如:果戈里《外套》中的阿卡基·阿卡基耶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癡》中的梅什金爵士、電影《孤獨之島》里的神父、《犧牲》中的亞歷山大......
2014年,俄羅斯新銳導演尤里.貝科夫的作品《危樓愚夫》,就塑造了一個當代的圣愚形象。
這是這位80后導演的第三部作品,他的《警界黑幕》曾一舉拿下上海電影節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音樂三項金爵獎。
《危樓愚夫》獲得了第 67 屆洛迦諾國際電影節包括天主教人道精神獎在內的四個獎項。
影片通過表現一棟脆弱不堪,搖搖欲墜的大樓,成為被《紐約時報》等媒體盛贊的“無可撼動的堅硬之作”。
迪馬,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管道工。
他和父母、妻子和兒子擠在一個破破爛爛的房子里,生活狀況十分糟糕。
迪馬和他老爹不僅是這個家庭的“奇葩”,還是當時整個俄羅斯社會的“奇葩”。
為啥?
因為太正直了。
樓下的椅子總是被一幫無所事事的小流氓弄壞,他兩就一次又一次的去修,然后再被弄壞。
在今天,我們看到這一幕依舊會疑惑:一把公共椅子而已,犯的著嗎?
但他們依舊會沖下樓去訓斥那群孩子,依舊會拿出工具修長椅。
迪馬他爹,被他媽媽在飯桌上指著鼻子罵“為了一點尊嚴一輩子活在塵土里”,因為他工作了30年,從來沒有偷拿過國家一丁點東西。
在底層人民因為貧窮而互相偷盜、上層官僚各種收受賄賂的俄羅斯社會,正直反而成了一項可疑的品質。
迪馬也被罵是“傻子”,原因也很可笑——
因為他想通過考試升遷,當上建筑師,為此整天挑燈夜讀。
在仿佛所有人都在考研考公務員考編的當下,我們會想,難道這不是正常操作嗎?不考試想干嗎?
但是在俄羅斯,如果你表達出這樣的疑惑,你就很有可能被“呵呵”。因為在這里,走關系、拉人脈才是正常操作。
迪馬老婆就暗示他去賄賂領導。
迪馬和他爹完全不為所動,依舊堅持著“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
一天夜里,迪馬接到電話,讓他趕去一棟破樓里修熱水管。
原本負責這棟樓的維修工已經大醉三天三夜了,只能臨時搬救兵。
那么這棟樓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呢?
有喝醉酒死命打老婆孩子的男人(就是他家的熱水管被打裂了)、有忍氣吞聲的女人、有無人看管混吃等死的老人、有整天聚眾賭博的中年人、有在天臺打架斗毆、吸毒做愛的年輕人......所有人都在墮落麻木中生活。
總之,如果用今村昌平的話來說,這是一堆“蛆蟲”。
這棟危樓,是整個俄羅斯底層社會的縮影。
迪馬趕到之后,被眼前的景象嚇出一身冷汗。
房子外側從地基到九樓出現了一條裂縫,承重墻也嚴重開裂,房體已經傾斜了將近十度。
根據他的經驗,這座大樓撐不過24小時了。
迪馬問身旁維修人員:四十年間應該有兩次大修和數次維護的啊,為什么沒人注意到這個問題?
那個人一臉淡定的回答:因為每年撥下來的維修費都只是重新粉刷一遍墻體就ok了,剩下的都被負責人踹自己兜里了。
迪馬再問,消防部門也不來檢查?
那人笑了:消防那邊早就打點好了,每次都只是來走個過場。
迪馬沉默了,然后忐忑地回家了。
他是誰,一個連家人都養不活的小維修工,他能怎么辦?
但是,當他和妻子兒子擠在連翻身地方都沒有的小床上時,怎么也睡不著。
兩百多個家庭,820條生命。
迪馬又爬起來,匆匆查了點資料,然后在妻子父母不解的目光中沖出門外——
他要去找市長。
接下來出現了影片中最感人的一個長達兩分多鐘的跟拍鏡頭。
在寒冷的俄羅斯深夜里,迪馬面無表情地在破落的街道上不停地走著,身體被凍的縮成一團。但在維克多·崔的音樂伴奏下,腳步越來越堅定,他身上的紅色衣服仿佛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亮光。
為了那蛆蟲般的820條生命,他,一個小小的水管工,找到了正在大肆慶祝50歲生日的女市長。
和迪馬家、和那棟危樓不同的是,市政府里正張燈結彩,男男女女儀容精致,燈光、音樂、舞蹈、觥籌交錯。
當然,也少不了高談闊論。
所有人舉起酒杯,一同對臺上那個酷似《愛麗絲夢游仙境》里那個大頭皇后的女市長高呼著“媽媽”,感謝她讓這座城市美麗起來。
真能吹,也真諷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更諷刺的在后面。
在迪馬好不容易找到說話的機會,向女市長解釋清楚情況的危急之后,她立馬召見了喝的東倒西歪的各部門負責人。
然后,他們聚在一起,開始互相推諉指責。
住宅與公用事業部長吞了維修費住著豪宅,養著一個只知道揮霍的兒子,整天酗酒。
醫療部偷賣抗生素,治療病人用的是路邊的野草。
警察局就是一個黑社會,只要給錢啥都干。
消防部好幾年沒有正經事干,部長整天還忙著靠批文摟錢,貪著市里撥給用來更新維護消防器材的經費。
好一出官場現形記。
一開始,女市長的確想盡了各種辦法去安置這820人,甚至去求一個房屋開發商,讓他出借一棟新樓給他,但是被拒絕了。
這時,會計又算出市政府在安置費方面的虧空高達一億多元。
正在市長心急如焚之時,身旁的光頭政治掮客帶著嘲諷說:
恍然大悟的市長立馬下令:殺死兩個知情的官員,讓他們當替罪羊。然后燒掉所有相關資料,靜待大樓倒塌,任由里面的820人被活埋。
嘖嘖嘖,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原本也要被滅口的迪馬,被良知尚存的殺手放走,并警告他立馬舉家逃離該市,否則格殺勿論。
迪馬沒走,他留了下來,一個人挨家挨戶地敲門,告訴他們樓快塌了。
他嘶吼著,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但是,當他把所有人成功聚集到樓下時,人們因為等了幾分鐘樓沒塌,覺得是迪馬在惡作劇。
于是在對迪馬一頓拳打腳踢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危樓。
影片最后一個俯拍鏡頭中,身穿紅衣的迪馬就像這個無望的黑暗社會中唯一的希望,最終卻被麻木不仁、愚昧無知的人們毆打,蜷縮在危樓之下。
耶穌用真理和愛拯救世人,卻被世人釘死在十字架上。
魯迅小說《藥》里的革命者夏瑜,被當成做成人血饅頭吃掉。
當圣愚用生命為代價,卻依舊叫不醒愚民們的時候,這個國家便從骨子里爛掉了。
近年來為國際矚目的俄羅斯電影,如《利維坦》、《生存》等,都有著強烈的自我反思意識。俄羅斯人在冷戰之后陷入精神迷失和社會的病態之中,個人的利益和政權的利益之間往往處于一種敵對的關系。
?與《利維坦》不同的是,《危樓愚夫》從社會細部著手,用一棟將傾的大摟隱喻整個社會,以展現對諸如人性墮落,體系腐壞等問題的思考。
紀實性的真實追求與戲劇性的藝術假定相結合的影片風格,深度的自黑手法,導演以迪馬一個人的 “愚蠢”,影射了底層人民和高官們真正的傻。
在這樣一部極其真實的電影面前,即使它拍攝的是俄羅斯,我們依舊會看的一身冷汗。
魯迅先生曾在《熱風》里寫道:
“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所以,即使我們做不了圣愚,也不要嘲諷和踐踏他人的努力,不要像豬一般過活。
(電影爛番茄編輯部:毛毛)
本文發布于:2023-02-28 20:03:00,感謝您對本站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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