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戰役(虎頭要塞戰役)

1948年10月，數十萬解放軍陸續集結在太原城外，按照太原總前委制定的作戰方案，將在10月18日向太原發起攻擊，而此時的太原前線司令部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的徐向前還正在石家莊養病。

就在解放軍兵臨太原城下的時候，情況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9月底，濟南戰役全面打響，粟裕指揮的華東野戰軍在短時間內全殲國民黨十萬守軍，順利解放了濟南。

處于被動局面的閻錫山決定采取“以攻為守，主動出擊”的策略，以7個師的兵力兵分三路，向駐守在太原城外的解放軍發起進攻，企圖乘著秋收之際到太原城南產糧區搶糧，以此來緩和城內的糧荒危機，同時破壞解放軍攻城的準備。

解放軍

中央得知消息后，考慮到閻錫山的軍隊已經脫離了堅固防御工事，正好有利于解放軍打野戰，當即下達作戰命令：“提前13天（10月5日）發動太原戰役”。

10月5日，太原戰役正式打響，閻錫山派出的7個師立即遭到了解放軍的全面阻擊。

經過11個晝夜的連續作戰，到10月16日，解放軍突破了敵人南線的第一防御陣地，占領了城南武宿機場，并用炮火控制了城北的機場，徹底斷絕了閻錫山獲取外援的空中通道。

失去了空中運輸通道，蔣介石的外援就無法到達，山西真正成為了一座孤城，閻錫山的十幾萬人馬可能會被解放軍生生困死。

心急如焚的閻錫山一邊命令部隊，要重新奪回南北機場的控制權；一邊暗自派人到汾河西岸，想方設法修建臨時機場。

然而，讓閻錫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解放軍卻突然出現在了東山第二道防線上。

閻錫山

處于太行山脈中段的東山，是防守太原的一個天然屏障，這里距離太原城只有3到5公里，且地勢高出了300多米，人們站在山頂俯瞰，太原城區則一覽無余。

晉中戰役后，閻錫山為了死保太原，構建了嚴密的防御體系。防御體系以城內為中心區，在城外的東西南北方向分別設立四個守備區，構成了一個環繞太原城四周的百里防線，壕溝交錯，碉堡林立，還有各式各樣的敏感碉堡5000多個。

而百里防線的核心就是東山要塞，由牛駝寨、淖馬、小窯頭和山頭四大要塞構成，它們均坐落在東山山麓的頂端，地勢險要，工事相當堅固和復雜，而且還互通有暗道連通。

對于修建碉堡的熱衷與迷信，閻錫山曾這樣對外宣稱：“四大要塞是塞中塞，堡中堡，足以抵擋10萬精兵，以火海對人海，以鐵彈換肉彈。”

閻錫山28歲時出任山西督軍，青少年時期的經商與宦海浮沉，造就了他強大的自我保護能力。

閻錫山在山西修筑獨一無二的窄軌鐵路，經濟上奉行貿易保護，政治上高度自治。為了守住太原，他修建了絕無僅有的碉堡防御體系，將山西地界包裹界得密不透風。

太原戰役

1948年11月，美國《生活》雜志的記者來到重重包圍中的太原內，在寫出的報道中描述：

“任何人到了太原，都會對數不清的碉堡感到吃驚，高的、低的、長的、圓的、三角形的，甚至藏在地下的暗堡，構成了不可思議的嚴密火力網?！?/p>

這位記者甚至還感嘆說：“太原防線，比當年在歐洲戰場上的馬其諾防線還要強?！?/p>

自從晉中戰役之后，閻錫山開始加緊補充兵員，將自己的部隊擴充到了十多萬人，這些主力部隊幾乎全都布防在了東山防線，解放軍想要打掉東山四大要塞，等于是從老虎口中拔牙。

在中央決定發起太原戰役的當天，徐向前拖著病重的身子返回太原前線指揮作戰。他經過詢問在晉中戰役被俘的閻錫山麾下高級將領趙承綬，得知了太原城內的守備力量、防御體系和工事的堅固程度，甚至個各級指揮官的名字都一一了解，希望能從中尋找到攻城的方案。

然而，太原城密不透風的防御體系，讓徐向前也很難找到突破口。

徐向前

從太原的自然地理形勢以及閻錫山的防御重點來看，想要進攻太原，首先必須要突破太原城東的東山防線。

古近代歷史上，曾有過兩次攻陷太原的戰例：

這兩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依靠東山攻進太原城內的。李自成和侵華日軍都是先攻取太原東山的主峰，而后采取向西平推的戰法組織攻擊。

但是，如今東山上的情況已經今非昔比，自從日軍占領太原后，就開始在這里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

日軍撤走后，閻錫山汲取教訓，在日本人構筑的防御工事的基礎上，對東山主峰防區進行了加固，并修建了大批量的工事碉堡，派以重兵防守。

考慮到解放軍的兵力和裝備均不占優勢，而且冬季即將到來，這更加增大了攻城的難度。所以，攻城戰斗必須速戰速決。

徐向前最終決定：“從南北兩個方向直接插入東山四大要塞，攻占這條南北長達八公里的陣地，將太原內城與東山主峰從中間切開。”

徐向前的目的是在切斷太原與東山主峰的聯絡后，對他們進行分別圍攻。只要解放軍拿下了東山四大要塞，就等于是在閻錫山的防御體系里砍了一刀。

這樣一來，東山主峰就失去了軍事后勤補給，守在這里的敵人即使不投降，也會被解放軍活活困死。

然而，東山四大要塞固若金湯，相互之間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網，想要拿下它并不容易，即使是身經百戰的徐向前，一時間也是一籌莫展。

在那段時間里，徐向前常常對著地圖冥思苦想，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多年的作戰經驗告訴他：“不能強攻，只能智取，必須將四大要塞撕開一條口子，這樣才能突破嚴密的火力封鎖線?！?/p>

解放軍

一天，徐向前在與偵察參謀聊天時，從中得到了一條重要的信息。一位從敵占區東山來的地下黨支部書記正在前線，他連忙召見了這位。

徐向前曾經在《徐向前回憶錄》一書中寫下了當時的情況：

“從東山柳溝村來了一位地下黨的支部書記叫趙炳玉，他提供了東山的重要地形情況。他說，東北方向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插敵人縱深要點牛駝寨，只要部隊隱蔽行進，便不易被敵發現?！?/p>

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情報，通過這條秘密小路，就可以楔入東山四大要塞，然后從內部進行突破，這正是徐向前的作戰中急需找到的最理想的突破口。

牛駝寨是東山四大要塞中最重要的一個防區，閻錫山對這里非常重視，先后構筑了十個純鋼筋水泥碉堡，而且在每個碉堡周圍還有三四個小碉堡，共同組成了一個小陣地。

除此之外，閻錫山派了一個保安團駐守在這里，足足有四五百人。還在碉堡的外圍密集布滿了鐵絲網和地雷區，每個碉堡之間都有火力交叉網，并配備有迫擊炮和擲彈筒。

太原戰役

經過嚴密規劃，徐向前作出了戰斗部署：由一支部隊從秘密小路直插牛駝寨，而大部隊分批出發經過榆次，秘密繞道至東山防線外，等楔入牛駝寨的解放軍部隊到達后，同時發起攻擊。

在臨出發之前，徐向前向戰士們做了最后的動員，他要求每一位戰士都備足干糧和彈藥，做好長途奔襲的準備。

當一切準備就緒，部隊連夜出發，急速奔向牛駝寨。

10月18日拂曉，秘密潛入牛駝寨的西北野戰軍第七縱隊一部抵達目的地，伴隨著白色信號彈升上夜空，解放軍向敵人發起襲擊。

在猛烈的火力攻擊下，幾乎沒有任何防備的敵人守軍一時亂了陣腳，解放軍一舉拿下了牛駝寨大部分碉堡，敵人的東山防線全線震動。

牛駝寨失守后，閻錫山下令：“往東山防線集結重兵，要不惜一切代價奪回牛駝寨?！?/p>

18日和19日兩天，敵人以每次1500人以上的兵力，在炮火的掩護下連續發起沖鋒，向牛駝寨發起猛烈反撲。

而在東山的其他三大要塞，也動用了數百門山野榴炮，支援攻打牛駝寨的敵軍。同時他們還出動了空軍，對牛駝寨進行輪番轟炸，上萬發炮彈落在牛駝寨陣地，方圓兩三公里沒有一寸完好的土地。

雙方激戰六天后，負責守衛陣地的西北野戰軍第七縱隊由于傷亡過大，被迫撤出牛駝寨。

得到西北野戰軍第七縱隊棄守牛駝寨陣地的消息后，閻錫山在綏靖公署舉行了慶功酒會，并把從牛駝寨繳獲來的解放軍蘇聯制機槍作為蘇聯增援解放軍的證據，公開向記者展示。

牛駝寨的得而復失，讓徐向前感到極為焦慮，連續多日都很少休息，夜以繼日地思考和工作，使得他的身體每況愈下，飲食減少，頭痛復發，即使吃了藥也不減輕。

徐向前被公認為是在解放軍中軍事素養最好的將軍之一，國共內戰爆發后，他臨危受命，成為了華北野戰軍的指揮官。

然而，當年艱苦的河西決戰拖垮了徐向前的身體，肺結核、肋膜炎、消化不良，種種疾病纏身，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常常只能躺在病床上完成指揮任務。

面對當前的形勢，徐向前不得不重新調整戰斗部署，他作出決定：“在10月26日對東山要塞發起全面總攻?！?/p>

在總攻發起的前夕，徐向前還特意申請將第四野戰軍的炮兵第一師調來太原前線，這是一支解放軍最強大的炮戰部隊之一，該師有兩個重炮團、一個野榴炮團和兩個高射炮連組成。其中野榴炮團的美式榴彈炮可以實現穿透墻壁一米厚爆炸，是攻堅戰的一把利器。

徐向前就是想利用大規模的轟炸，來破壞閻錫山構筑的碉堡防御體系，這注定將是一場惡戰。

10月26日，解放軍發起攻擊的信號準時升上天空，戰火在牛駝寨、小窯頭、淖馬和山頭四大要塞同時點燃，太原攻堅戰中最殘酷的東山之戰由此打響。

雙方都將主力投入到了這個長不過8公里的陣地上，徐向前先后投入的兵力達27個半團，占據了總兵力的五分之四，而閻錫山也將包括保安團在內的大部分兵力投入進了這場戰斗。

解放軍炮兵

位于太原城正東約兩公里的淖馬要塞，是距離太原城最近的一個陣地，為了拿下這塊陣地，解放軍發起了數次沖鋒，而閻錫山也向前沿陣地下了死命令：“凡是后退者，一律就地槍決。”

由于爭奪激烈，雙方均使用了人海戰術，前面的戰士倒下去，后面的接著撲上來，彈藥用完了，他們就用刺刀、鐵鍬、石頭作戰。

在《徐向前回憶錄》一書中，記述了當時的慘烈場景：

“每占領一塊陣地，都要經過一次、兩次、三次以上的突擊，鞏固一塊陣地，要打退敵人五次、六次、七次以上的反撲。有些陣地時而被我攻占，時而被敵人奪回，反復拉鋸。”

戰有人評價說：“太原四大要塞攻防戰，是國共戰史上最慘烈的戰事之一，東山上的每一個據點，每一座碉堡，都經過了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的殘醋過程?！?/p>

在一塊面積不大的陣地上，每天都要承受至少800門火炮的輪番攻擊。

就在戰場上的形勢陷入了膠著狀態時，徐向前終因日夜操勞，舊病再次復發，胸部大量積水，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翻身。

牛駝寨烈士陵園

盡管如此，徐向前仍然不愿離開接受治療，他命令警衛員將自己抬上擔架去前線督戰，前線戰斗的慘烈情況深深震撼了他。

東山上各主要陣地，焦土達到了一米厚，戰死的官兵尸體交錯疊摞，手榴彈的木柄撒遍戰場，空氣中彌漫著尸體的焦臭味。

直到11月13日，東山要塞爭奪戰結束，這場戰役整整歷時17個晝夜，牛駝寨、淖馬、小窯頭和山頭四大要塞，全部被解放軍占領。

根據戰后公布的數字，解放軍在此戰中傷亡了8500多人。

在雙方均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后，戰場進入了短暫的平靜，但這場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