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大多數小說中,男女主人公都是正面的人物形象,正直勇敢,幽默風趣,溫柔善良,秀外慧中。但也有別出心裁,獨樹一幟的作家,其塑造的人物形象與傳統形象大相庭徑,又讓人忍不住讀下去。
今天,我們介紹的經典名著《呼嘯山莊》,就是其中之一。《呼嘯山莊》的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是一個極其復雜的人物,他作為棄兒,被收養到呼嘯山莊,從小就受盡不公平待遇,忍辱負重,一聲不吭地活了下來。長大后離開山莊,功成名就,從此開啟了他無盡的殘忍復仇。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物形象,卻讓人恨不起來,反而得到了讀者的理解和同情。小說獨一無二的寫作風格,特立獨行的人物特點,使它成為英國文學史上一部“最奇特的小說”。
《呼嘯山莊》的作者是英國作家艾米莉·勃朗特。她與《簡·愛》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艾格尼絲·格雷》的作者安妮·勃朗特,并稱“勃朗特三姐妹”,是英國文學史上三顆璀璨的明珠。“天才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一生短暫,三十歲就香消玉殞,留下的唯一作品《呼嘯山莊》,還是死后被姐姐夏洛蒂·勃朗特發現,得以重見天日,大放異彩。
呼嘯山莊是英格蘭北部一座幾乎與世隔絕,名副其實的古老莊園。它在大自然逞威風的日子里,承受無數的風嘯雨吼,荒涼而蕭條。
山莊的主人老歐肖外出時,在利物浦的街頭撿到一個無家可歸,餓得半死的孩子。善良的老歐肖救下了這個可憐的棄兒,并帶回呼嘯山莊,為他取名希斯克利夫。
當希斯克利夫第一次站在這個家里時,他衣衫襤褸,嘴里只會嘰嘰咕咕地反復說著幾句沒人聽懂的話。面對這個不速之客,全家人除了老歐肖,沒人歡迎他。十四歲的兒子辛德雷得知,父親為救這個棄兒,把他的小提琴擠碎了。而凱瑟琳小姐,也就是本書的女主,知道父親為了照料這個陌生人而失落了她的鞭子時,就向那小笨東西齜牙咧嘴啐了一口以發泄她的脾氣。
凱瑟琳就是這樣,她調皮不守規矩,暴躁又自私,溫柔善良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凱瑟琳無理的行為,換來父親老歐肖一記響亮的耳光。自此,三個孩子的梁子算是結下了。辛德雷更是把希斯克利夫看成篡奪他父親的愛,侵占他特權的人,處處對希斯克利夫拳打腳踢,言語辱罵。而希斯克利夫是一個憂郁的,能忍耐的孩子。他憋著一肚子氣,耐著性子,受些虐待,也不當回事。挨著辛德雷一下一下的拳頭,也不眨一眨眼睛,掉一滴眼淚。就算生了病也一聲不吭。這樣過了三年,歐肖夫人死了,小主人辛德雷去外地求學,只剩下了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在朝夕相處中,凱瑟琳對他伸出了友愛之手,同時釋放了與他相似的野性。
凱瑟琳和希斯克利夫一起在荒野上玩耍,那里是他們的天然棲息之地。他們如同荒野上的兩棵野草,在天地間自由生長。他們迷戀著鄉間沁人心脾又神秘莫測的美,在純真的嬉戲中培養了深厚的感情。凱瑟琳燦爛的笑容給憂郁的希斯克利夫帶來安慰和包容,是他灰暗人生照進來的第一束光。
歲月不饒人,年邁的老歐肖身體每況愈下,終于悄悄地在椅子里去世。在外求學的辛德雷聽聞噩耗,急忙趕了回來。老主人的身故,讓小主人辛德雷露出猙獰,他更加肆無忌憚地對待這個外界闖入的“野小子”。希斯克利夫從家中形式上的一員,淪為徹底的家奴。辛德雷對他任意毆打,辱罵,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他的低賤。
從老歐肖死后,凱瑟琳就是希斯克利夫留在呼嘯山莊唯一的理由。他受到的屈辱越多,對凱瑟琳的愛就越強烈。因為不管多少苦痛,他仍有希望和慰藉。
然而,一次偶然奪走了希斯克利夫生命中唯一的溫暖。他們在一次秘密外出游玩時,認識了離山莊不遠的畫眉山莊的小主人埃德加·林頓。 林頓是一個典型的富家子弟,文質彬彬,謙和有禮,他傾慕凱瑟琳的美貌,并向她求婚。
如果說呼嘯山莊是粗糲的,原生態的,那么畫眉山莊就是高貴的,有教養的。對凱瑟琳來說,來到畫眉山莊,就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一切都是新鮮的,美好的。
天真幼稚的凱瑟琳被榮華富貴遮住了雙眼,同意嫁給這個她一點也不愛的林頓。當呼嘯山莊的老女傭納莉和凱瑟琳談心時,講出了她嫁給林頓的真相。納莉用長輩的口吻對凱瑟琳說:“你愛林頓先生,因為他年輕,長得俊俏,滿面春風,而且愛你……但是如果他不是那么富有,你也不見得會愛他吧……”
凱瑟琳其實清楚地知道自己錯了,她屈服于眼前的繁華而摒棄本心,她說“總之,在那靈魂居住的地方,在我的心坎里,我清楚地知道是我做錯了……但是,如果嫁給希斯克利夫,那可是辱沒了我自己……”
然而這番話,被希斯克利夫無意聽到。希斯克利夫悲憤不已,曾經的心意相通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假象,頃刻間就被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輕易擊潰。他因為凱瑟琳才忍辱留在呼嘯山莊,受亨德萊無限的折磨和鄙夷。可是凱瑟琳現在卻把他棄如敝履,真情在財富和身份面前一文不值。他無法面對這樣的事實。在夜色中,像一個被拋棄的困獸,頭也不回地,倉惶逃向荒野深處,從此杳無音信。
天真幼稚的凱瑟琳如愿地嫁給了林頓,過上了她向往的富裕體面的生活。婚后的凱瑟琳脾氣依然暴躁,經常無理取鬧,但由于林頓的愛和遷就,兩個人生活還算幸福,然而故事遠沒有結束。
痛苦能將人摧毀,更會讓人剎那間重生。幾年之后,孤身闖蕩的希斯克利夫賺足了財富,突然衣錦還鄉,他完全變了樣兒,已經長成一個大男子漢,高大又結實。在他深深籠罩著的眉毛和充滿黑色火焰的眼睛里,依舊有半開化的蠻性潛伏著……他要報復,報復所有讓他陷入悲劇的人。他要重新找回屬于他的一切。
希斯克利夫復仇第一步,是去畫眉山莊找到了凱瑟琳和林頓。面對希斯克利夫的突然造訪,他們兩個都驚訝不已,希斯克利夫發生了天翻地覆地變化,他再也不是從前的“小莊稼漢”了。凱瑟琳當然是激動不已,希斯克利夫突然回來,又喚起她骨子里野性和激情。婚后的凱瑟琳發現,林頓的思想和看法和自己大相徑庭,就像是三觀不合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這無疑是不愉快的,她時常后悔當初草率地決定,可是這又能怎么樣呢?而畫眉山莊的男主人林頓看到希斯克利夫可沒有那么高興,這個算是“前男友”的到訪,但他還是維持了最基本的禮貌。
林頓不在家的時候,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在山莊偷偷見面。對于背叛自己的昔日戀人,他終于站在她面前,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質問她當時的錯誤。而凱瑟琳本來就脾氣暴躁,再加上對林頓的愧疚,對希斯克利夫復雜的情感,她生病了。有些好轉的時候,希斯克利夫就偷偷看望凱瑟琳。然而無盡的悔恨、內疚、期待、痛苦折磨著她,使她迅速消瘦,再次病倒。在生命垂危的時候,她見了希斯克利夫最后一面。
希斯克利夫對凱瑟琳又愛又恨,他站在畫眉山莊外面守了一夜,他哀傷而絕望地說:“別把我留在沒有你的地獄里……”但還是等來了女傭帶給他的凱瑟琳去世的消息。當他終于擁有身份和榮耀時,他本以為能重獲愛情,戀人卻成了一抹芳魂。
面對自己心愛女人的死亡,希斯克利夫心底的仇恨并沒有停止,反而更加瘋狂。他慫恿墮落的辛德雷賭博,敗光了呼嘯山莊所有產業,并拿自己的錢借給辛德雷。這樣,他反客為主,成了呼嘯山莊的新主人,辛德雷則從主人變成仆人。
對于橫刀奪愛的情敵,他用糖衣炮彈的手法,誘惑了林頓的妹妹伊莎貝拉。然后又對她囚禁,虐待。伊莎貝拉最終逃到了外地,并生下一個病懨懨的兒子林頓·希斯克利夫,之后幾年就去世了。而呼嘯山莊昔日墮落的小主人辛德雷酗酒而死,他的兒子哈里頓落入了希斯克利夫的掌心,他在這個孩子身上進一步實施報復。
太過偏執的愛,沒有了依附,便生出了恨。恨意綿綿無絕期,陷入了更深的循環,下一代年輕的生命也難逃厄運。希斯克利夫和伊莎貝拉的兒子林頓·希斯克利夫,辛德雷的兒子哈里頓,凱瑟琳和林頓的女兒小凱瑟琳,都成為希斯克利夫發泄復仇情緒的出口。
哈里頓被希斯克利夫剝奪了受教育的權利,被虐待被踐踏,但卻風度翩翩,有仁厚的德行。小凱瑟琳之前三次去呼嘯山莊,認識了哈里頓,他們之間產生了愛情。這讓希斯克利夫大為惱怒,他決心拆散這對戀人。希斯克利夫趁林頓病危之際,誘騙小凱瑟琳與自己的兒子林頓·希斯克利夫結婚,成功地繼承了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但是林頓·希斯克利夫身體孱弱,不久便悄然死去。
哈里頓和小凱瑟琳,兩個在上一代恩怨情仇下長大的少男少女,雖然歷盡折磨,但他們相互依賴,彼此溫暖,在反抗中看到了希望。而此時的希斯克利夫已到了垂垂老年,他精疲力竭,再無力抵擋。
在小說的結尾,當他發現,兩個年輕人身上有昔日的凱瑟琳和他相愛時的影子時,他心頭的恨消退了,愛復活了,他不忍心再報復。在一個風雪之夜,他呼喚著凱瑟琳的名字,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故事盡頭,哈里頓與小凱瑟琳重獲自由,他們結婚并定居畫眉山莊。
一切已然過往,曾經的仇人、戀人、敵人都成為故人。恩恩怨怨,過眼云煙。被幽暗環繞的呼嘯山莊重歸平靜,這場曠日持久的恩怨也終于落幕。
《呼嘯山莊》被認為是一部“奧秘莫測”的“怪書”。它一反同時代小說普遍的的傷感主義情調,而以強烈的愛和狂暴的恨,取代低沉的傷感和憂郁。雖然曾被看作是年輕女作家閉門造車的天真幻想,但不久便以其不俗的魅力得到讀者的高度肯定,獲得十大名著中排名第四的殊榮。
小說主角希斯克利夫壞事做盡,他插手毀掉辛德雷,殘忍虐待伊莎貝拉和哈里頓,誘騙小凱瑟琳,是一個心狠手辣,麻木不仁的惡人。但是,當希斯克利夫朝窗外探出身去,哀求凱瑟琳的鬼魂進來時,他又是那個懷有無限深情,又愛而不得的可憐人。幼時的孤兒歲月,和后來在呼嘯山莊的時光,都讓他領略到生活的殘酷無情。他性格陰郁,倔強自卑,所以他的愛情莽撞而單一。當唯一的愛被剝奪之后,便以某種毀滅性的方式將其扭曲。
所幸,他最終放棄了仇恨,用自己的方式,去追尋逝去的愛人,實現了人性的復蘇。在希斯克利夫身上,我們看到了人性的光輝,不管身處什么年代,經歷過怎樣的人生,愛終將泯滅一切的恨和不甘。前途漫漫,人生苦短,讓往事清零,愛恨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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