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昌為什么殺飛衛(紀昌為什么殺飛衛的故事)

昨天我們講了一個徒弟想要背叛老師的故事，今天再來講一個徒弟要殺老師的故事。

在古時候，有一位神射手，他的名字叫甘蠅。他一拉開弓，野獸就應聲而倒，飛鳥就頃刻落下，不用箭便能百發百中。甘蠅有一個學生，叫飛衛，跟著甘蠅學習射箭。甘蠅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這學生更厲害，射箭的技巧超越了他的老師，成為當時的第一神箭手。

有一個叫紀昌的人，聽說后去找飛衛，想要向他學習射箭。

飛衛此時已經是譽滿天下的神射手，看到這個年輕人想要學射箭，便有意要考驗一下他，說：“箭手最重要的是眼睛，有時候我們為了發出一只箭，眼睛會一眨不眨地睜上一天。你想要學射箭，要先學會看東西不眨眼睛。等你什么時候看東西不眨眼了，再來找我吧。

紀昌還想問點什么，飛衛卻已經回過頭去，不再搭理他了。在回去的路上，紀昌嘗試著不眨眼睛，可沒堅持多久，眼睛就干澀得流出淚來。苦苦思索了一路，也想不出怎么才能練習不眨眼睛。

回到家里，紀昌徑直躺到床上，還在想練習不眨眼的事。他的妻子看到丈夫回來后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就問怎么回事。紀昌苦惱地述說了飛衛的話。他的妻子聽后，笑了笑，說：“如果你真想練的話，我倒有個辦法。”“哦？”紀昌猛地做了起來，“什么辦法？”妻子拉著紀昌來到織布機前，說：“你躺到下面去。”

紀昌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了妻子的話，仰面躺在他妻子的織布機下。妻子也坐了下來，開始織布。妻子的腳落在腳踏板上，織布機上的梭子開始有規律地上下翻動。紀昌這才明白了妻子的用意，此后，每當妻子織布的時候，紀昌便仰臥到織布機下練習。就這樣，堅持了兩年，最后即使錐子尖刺到了他的眼眶邊上，他也不眨一下眼睛。

紀昌非常興奮，飛奔著跑去把這個情況告訴了飛衛。飛衛不禁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還真練成了，不由對他多了幾分欣賞，可嘴上卻說：“只是不眨眼睛還遠遠不夠啊。射箭一定要有好的眼力才行，要能看小的物體像看大的物體一樣清晰，看隱約的東西像明顯的東西一樣容易。到那時候，你再來告訴我。”

紀昌聽了飛衛的話，什么也沒說，馬上返回家里，找來一根牦牛尾巴上的毛，系上一只虱子，懸掛在南面的窗口上，每天遠遠地看著它。太陽東升西落，光線時強時弱，紀昌一直沒有動搖。過了十天左右，奇跡發生了！那虱子似乎漸漸大了！幾年之后，一只小小的虱子，在他眼里竟然有車輪那么大！

此時，再看其他東西，簡直都巨大得像小山丘一樣了。紀昌知道自己練成了，便用燕地的牛角裝飾的強弓，用北方的篷竹制作的利箭，射那只懸掛在窗口的虱子。一箭射去，那箭穿透了虱子的中間，懸掛虱子的牛尾細毛卻沒有斷。

紀昌走去把這個結果告訴了飛衛。飛衛聽后很是替他感到高興，拍著胸脯說：“你已經掌握了射箭的奧妙了啊！”

如果故事到此便結束了，這便是一個名師出高徒的故事，也是一個通過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終于獲得成功的故事。可我們知道，列子不是一個正常人類，他肯定不會就此打住的。

紀昌把飛衛的功夫全部學到手以后，就想，自己費了這么大的功夫，花了這么多的心血，才練成了如今的箭術，可自己仍然不是天下第一，因為還有一個飛衛可以和自己匹敵。于是，紀昌就計劃著要除掉飛衛。

終于有一天，紀昌在野外等到了飛衛。飛衛看到紀昌的剎那，已經感受到紀昌的心意，二人話不多說，抽出箭來向對方射去。紀昌的箭很快，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飛衛，飛衛在他眼里變得很大，他自信可以一箭射死飛衛。

可沒想到，他的箭射出去，飛衛的箭也射了出來，正好在半空中攔下了紀昌的箭。紀昌的箭一支支射出去，一支支被飛衛的箭射中，全部都掉在地上。射到最后，當紀昌抽出最后一只箭時，他看到飛衛的箭已經射完了。沒有任何遲疑，紀昌的箭流星般射向飛衛。眼見得飛衛就要死在紀昌箭下，卻見飛衛電光火石之間，信手折下一枝帶刺的荊棘，用荊棘上的刺尖，毫厘不差地戳在飛來的箭頭上，把紀昌的箭打落身前。

紀昌失敗了。他難以置信地望著飛衛，癱倒在地，等待命運對他的裁決。飛衛的腳步聲近了，近了，更近了，他不敢抬起頭來看飛衛。他已經做好了等死的準備。飛衛走到紀昌面前，停下了腳步，他堅定有力的手掌舉了起來，向著紀昌的頭落了下去。

紀昌緊緊閉上了眼，他感到命運即將降落到自己的頭上。此時，以前種種閃過腦海，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會走到這一步。悔恨啊！何必要去爭什么天下第一呢！第一也好、第二也好，又有什么意義呢......飛衛的寬大厚實的手掌終于落在了紀昌的頭上。這手掌那么的溫柔，那么的慈愛，仿佛在撫摸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紀昌愕然抬頭，卻看見飛衛眼含熱淚。飛衛說：“我不怪你，孩子。你讓我想起年輕的時候，我跟隨老師甘蠅學箭，有一天我也像你一樣，對我的老師發起了挑戰。那時候年輕啊，總想成為天下第一。真是可笑。我成功了，我打敗了我的老師。那天的情形跟今天很像，我還剩最后一只箭的時候，老師手里已經沒有箭了。我一箭射穿了他執弓的右臂。老師深深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了。一開始我很高興，以為自己終于戰勝了老師，可后來終于想明白，老師早已到了彎弓不需要搭箭就能射中獵物的境界，有箭沒箭對他又有什么區別呢？老師是放棄了射最后一箭的機會，把這個天下第一箭手的位置，拱手讓給了我啊。”

飛衛淚流滿面，動情地說：“我一生都在悔恨中度過，你今天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知道我的報應來了。也是我報答老師的機會來了。我不怪你，孩子，真的，我不怪你。”紀昌再也控制不住，抱住飛衛放聲痛哭。后來二人互相認為父子，發誓不再將這種箭術傳給任何人。

故事講完了，后面這段師徒相愛相殺的故事想要表達什么呢？是另外一個貓教會老虎老虎咬吃貓的故事嗎？

當然不是。列子寫這篇故事，第一個目的，跟前面講過的兩篇一樣，是為了說明任何技藝到最高層次都可以達到“道”的境界。紀昌和飛衛互射，箭箭“矢鋒相觸，墜于地，而塵不揚”，每支箭都射到一起，對撞后落到地上，由于兩箭的力道完全互相抵消了，落到地上沒有激起一點塵土。這箭術就已經夠高超了，接下來飛衛用一根荊棘上的刺打落紀昌的勁箭，又是技高一籌。

可飛衛再厲害畢竟還用了荊棘，而一開始提到的飛衛的老師甘蠅，無需用任何東西，就能射中走獸飛鳥，已經達到了無箭勝有箭的境界，也就是“道”的境界，又比飛衛高出一籌。其實還有一對射箭的師徒，跟這個故事非常相似，就是后羿和逢蒙的故事，我們后面講《孟子》的時候再來細聊。

第二個目的是為了表達“反戰”的思想。紀昌和飛衛相擁而泣，發誓不再將這種射術傳給別人，不是二人怕被別人殺了，而是看到了人性中的貪婪和欲望，他們不想傳下去的是這種野心，是這種殺人技。同時也是影射當時的超級大國，勸說他們即使有可以殺人掠地的能力，也不要妄啟戰端。

前面我們講過，莊子也反戰，在觸蠻之爭那個故事里，莊子就明確表示要和平不要戰爭的。不過他的理由是，在無邊無際的宇宙里，大家你打我我打你，就像是蝸牛角上兩個國家相爭一樣，沒有意義嘛。從這里就可以看出莊子和列子的不同，列子反戰的理由是，不要打來打去的嘛，對大家都不好，何必互相傷害呢？列子是深入局中，從利害的角度來反戰；莊子是跳出局外，從宏觀的角度來反戰。你更贊同哪種說法呢？歡迎留言討論。

今天的內容就到這，這里是自力堂“每天一則睡前寓言故事”，我們明晚十點見。

【原文】

甘蠅，古之善射者，彀弓而獸伏鳥下。弟子名飛衛，學射于甘蠅，而巧過其師。紀昌者，又學射于飛衛。

飛衛曰：“爾先學不瞬，而后可言射矣。”

紀昌歸，偃臥其妻之機下，以目承牽挺。二年后，雖錐末倒眥，而不瞬也。以告飛衛。

飛衛曰：“未也，必學視而后可。視小如大，視微如著，而后告我。”

昌以牦懸虱于牖，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間，浸大也；三年之后，如車輪焉。以睹余物，皆丘山也。乃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竿射之，貫虱之心，而懸不絕。以告飛衛。

飛衛高蹈拊膺曰：“汝得之矣！”

【出處】

《列子-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