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壽樓春·尋春服感念》詩詞鑒賞
《壽樓春·尋春服感念》詩詞鑒賞
【年代】:宋
【作者】:史達祖——《壽樓春·尋春服感念》
【內容】
載春衫尋芳。記金刀素手,同在晴窗。幾度因風殘絮,照花斜陽。
誰念我,今無裳?自少年、消磨疏狂。但聽雨挑燈,攲床病酒,多夢
睡時妝。飛花去,良宵長。有絲闌舊曲,金譜新腔。最恨湘云人散,
楚蘭魂傷。身是客、愁為鄉。算玉簫、猶逢韋郎。近寒食人家,相思
未忘蘋藻香。
【鑒賞】:
《壽樓春》這個詞調節奏舒緩,聲情低抑,凄切悠遠,適于抒發
纏綿哀怨的悼亡之情。史達祖這首詞就很能體現這個特點。
上片為憶舊。詞寫于時近“寒食”之際,正當鶯啼燕語,百花爭
妍的時節,換上春衣到郊外踏青賞花,是古代文人的賞心樂事。如今
“尋春服”,自然不難聯想起當年妻子在日,每值清明寒食,總要為
自己裁幾件春衣。“裁春衫尋芳”便由此落筆。“記金刀素手,同在
晴窗”。這兩句用以一“記”字領起兩個四字句。
“金刀”,剪刀的美稱。“素手”,潔白的手,《古詩十九首》
謂“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素手”二字已暗示出其妻的賢慧
溫柔。旭日臨窗,作者看著妻子為自己外出賞花準備衣裳。……這是一
幅極平常的家庭生活剪影,靜謐、和諧、美滿。“十年未始輕分”的
夫妻終于拆散了。“幾度因風殘絮,照花斜陽”,前句化用謝道韞
《詠雪》詩:“未若柳絮因風起。”這里將“柳絮”改作“殘絮”并
繼之以“斜陽”,透露出一種蕭瑟凄涼氣象。殘絮被風吹去,難以尋
覓,暗示妻子的亡故。以“殘絮”比其妻,也透露出詞人對人生短促
的感慨。妻子死后,已幾度春風;柳照樣綠,花照樣開,而伊人一去
不復返了。“誰念我,今無裳”二句,照應詞題。顯示出梅溪詞結構
之縝密,此情本是因尋春服而起,“今無裳”勾起愁腸,使作者陷入
深深的回憶之中。“自少年消磨疏狂”一句,出自白居易《代書詩一
百韻寄微之》詩的“疏狂屬年少,閑散為官卑”。如今中年喪妻,郁
郁寡歡,少年豪氣消磨殆盡。上結三句,又用領字格,以一“但”字
領起三句,刻畫夢境。試比較“聽雨挑燈,攲床病酒”,與賀鑄著名
的悼亡詞《鷓鴣天》中“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借用
的痕跡十分明顯。“多夢睡時妝”乃是寫實情。他在《憶瑤姬》中也
寫道:“袖止說道凌虛,一夜相思玉樣人。但起來,梅發窗前,硬咽
疑是君。”上片通過對亡妻瑣碎往事的回憶,傾訴作者對她的一往情
深。
下片更是直抒胸臆,重在表達自己對死者綿厚熾熱的深摯感情。
換頭是一個折腰六字句,“飛花”照應“殘絮”,“良宵”照應“多
夢”,使上下片意脈緊緊相連。又有人去樓空意興闌珊之味。“有絲
闌舊曲,金譜新腔”,以“有”字領起兩個四字句。“絲闌”、“金
譜”都是對樂譜的美稱。“新腔”:指新曲,新調。
這兩句互文見義,說明死者精于音樂。音樂雖美,則難與舊人共
賞,豈不傷懷難已?睹物思人,自然引入下句:“最恨湘云人散,楚
魂傷。”詞人青年時期曾在江漢一帶生活過,他寫及愛情的許多作品
也常常帶上“楚”、“湘”等字眼。這大概有兩種可能:一是其結婚
是在楚地,二是其妻名“湘云”之類。“楚蘭”:楚地香草,代指美
人。在這里,“湘云人散,楚蘭魂傷”二句為對文,曲筆寫妻子之死,
自己之悲。冠以“最恨”二字,是極寫詞人的痛惜之情。“身是客,
愁為鄉”二句更推進了一層,表現了自己孤獨凄苦的身世之感。“算
玉簫、猶逢韋郎”句,用韋皋典。據《云溪友議》載:韋皋游江夏,
與青衣玉簫有情,約七年再會,留玉指環。八年,不至,玉簫絕食而
歿。后得一歌妓,真如玉簫,中指肉隱如玉環。玉簫生不能與韋皋再
會,死后猶能化為歌妓與韋皋團圓。對照感嘆自己妻子亡故以后,再
也無緣與她重會了。后結“近寒食人家,相思未忘蘋藻香”二句,既
點出此時節令,又暗舉出與亡妻共同有過的美好往事。《詩·召南·采
蘋》:“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于以奠之?
宗室牖下。誰其尸之,有齊季女。”
古時貴族少女出嫁前,要到宗廟受教為婦之道,教成之日就在宗
廟里主持祭祖之禮,祭時陳設之物中有采來的蘋、藻。詞所云“蘋藻
香”,后來引申指新婚的`溫馨日子。今日寒食祭墳,見人家出游踏青,
婦女采集芳草,不由想起往日新婚之樂來。以樂景寫哀情,愈見其哀
思之深切。
這首詞可能作于詞人任中書省堂吏,受韓侂胄重用以后。“壽樓”
可能是其居所名。《壽樓春》乃梅溪自度曲。本來似乎是志得意滿的
心境,但車馬輕裘,錦衣玉食,換不來佳人一盼,正是富貴景象,凄
涼心境,兩相對比,自然引發詞人無限傷感。其藝術特點主要表現在
韻律方面:其一,本詞沖破了一句之中“一聲不許四用”的戒律,詞
中常出現四平聲句和五平聲句。如“消磨疏狂”,“猶逢韋郎”均為
四平聲,而起句“裁春衫尋芳”則是一個五平聲句。這是對詞律的大
膽突破,這在婉約詞人中更是極罕見的。這是史達祖對婉約詞的發展。
其二,本詞多用平聲和拗句。
全詞一百零一字,平聲字便占了六十四個。拗調平聲使聲音舒徐
平緩,也直接影響到詞的藝術風格。正如焦循所說:“詞調愈平熟則
其音急,愈生拗則其音緩。急則繁,其聲易淫,緩則庶乎雅耳。如……
吳夢窗、史梅溪等詞,往往用長句,……而其音以緩為頓挫。”(《雕
菰樓詞話》)其三:運用雙聲疊韻。《蕙風詞話》云:“前段‘因風
飛絮,照花斜陽’,后段‘湘云人散,楚蘭魂傷’,風、飛,花、斜,
云、人,蘭、魂,并用雙聲疊韻字,是聲律極細處。”史達祖與其妻
“十年未始輕分”的纏綿深厚的感情與詞人獨處異鄉的孤寂之感揉合
在一起,感人至深。
本文發布于:2023-03-03 11:44:45,感謝您對本站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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