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蝙蝠

甕

生態文化！眾生百態

．皿．－ｂ－．Ｉ－蝙蟲晶

我們那兒的人

叫蝙蝠為鹽蝙蝠。

小時候我想鹽蝙蝠是罔曩

吃鹽的，是以鹽為食的動

物，不然為什么叫鹽蝙蝠？問過大

人們，大人們用“不知道”仨字回答

了我。

等我識了些字以后，從一本書

上找到了答案，知道了蝙蝠是吃蟲子

的動物。

大人們不知道鹽蝙蝠吃不吃

鹽，卻人人都迷信得很，都異口同聲

地說蝙蝠的壞話，就因為蝙蝠長相怪

怪的，天色亮光光的時候它偏偏躲在

黑暗的地方睡大覺不出來，天黑了才

成群結隊地出來找吃找喝找熱鬧。大

人們不知道鹽蝙蝠是夜行性動物，就

說這些見不得陽光的小家伙不是吉利

的東西。鹽蝙蝠不是個吉利的東西，

究竟不吉利在哪兒，其實誰也說不出

個所以然來，但輩輩相傳著，就那么

說呀說，說鹽蝙蝠黑夜里出來是為了

喝人的血，而且說的時候人人臉上都

有一些悚悚的表情，于是乎那長得賊

眉鼠眼的鹽蝙蝠就沒了好名聲。

其實蝙蝠在別的地方是有很多

挺好聽的名兒的，比如有的地方叫它

飛翼、飛鼠；有的地方叫它仙鼠、夜

燕；還有的地方叫它伏翼、天鼠等。

當然，叫鹽蝙蝠也不難聽，難

聽的是人們對它的訛傳。

鹽蝙蝠是小型飛行性獸類，前

臂長，全身長滿了又細又軟的毛，晝

伏夜出是蝙蝠的生活習性，而且越是

◇柴魚兒

荒涼的地方越是它們喜歡的居住地，

比如石洞，比如那些被人廢棄許久的

房屋，還有枯朽的樹洞，等等

我們７１ｇＪＬ的人越是對鹽蝙蝠不

恭，鹽蝙蝠偏偏就越多。

我們那個地方石頭很多，不知

是人鑿的還是天造的，還有很多石

洞。

山里的孩子以山為樂，山就是

一座座巨大的游樂園，爬山爬樹爬石

頭，采山野菜采山蘑菇采野山果，完

成了這些之后便是鉆山洞。

鉆山洞成為一年四季不變的節

１７１，是因為山洞里對孩子們來說有許

許多多的誘惑。這些誘惑對大人來說

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的，對孩子們來說

卻是其樂無窮，尤其是山洞石壁上那

些倒掛著的或是趴在石壁上的鹽蝙蝠

給孩子們的誘惑更大。孩子們聽了鬼

呀神的故事后只是齜著牙一樂，大人

們都說小孩子能看到鬼神，但我們這

些整天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到

處瘋跑的伢子們壓根兒就沒

見過大人們說的那些披著頭發

張著血盆大Ｉ７的鬼們，所以對鹽蝙蝠

的種種傳說，我們也是壓根兒就不信

的。

白天沖進山洞里驚得鹽蝙蝠撲

愣愣亂成一團是我們兒時的一大樂

趣，也是大人們常常呵斥我們的理

由。

有一天，一個牽著毛驢的人出

現在我們面前，驢背上馱著些布袋，

里面不知裝些什么。

來人不緊不慢地把毛驢拴在一

棵歪歪扭扭的榆樹上，然后問我們

說： “小子們，這兒是不是有鹽蝙

蝠？”

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有！”

來人樂了，從衣袋里掏出一把

花花綠綠貓眼睛大的糖果，看著我們

一個個饞涎欲滴的樣子，來人更樂

了。他說： “你們誰能幫我去逮些鹽

蝙蝠來，我就給他一塊糖。 這話聽

起來像電影里日本鬼子騙小孩子說出

八路軍藏匿之處的口氣，我們就突然

生出英雄氣概來，又異口同聲地說：

“不去！”為了表現出我們的英雄樣

兒，個個都把眼睛挪離了來人手上的

糖果。

來人樂得鴨子叫般嘎嘎響，豎

著大拇指連聲道：“好，好，好小子

們，有骨氣，有骨氣。”邊說邊把手

里那些五顏六色的糖又揣進了衣袋

◇７０１０第。期◇２＇７

里。

我們便驕傲得小公雞似的把頭

昂得高高的，眼睛卻很不爭氣地盯著

他那裝了糖的衣袋。

驕傲是町以戰勝饞蟲的，當來

人向掛滿了鹽蝙蝠的山洞走去時，我

們把他攔住了： “不許動我們的鹽蝙

蝠！”來人再次把手伸進衣袋里，我

們使使勁兒把涌上Ｉ：１腔的口水咽下

去，作出一副大義凜然樣，把眼睛看

定來人。

來人自嘲地笑笑，把手從衣袋

里拿出來，轉回身走列拴驢的歪榆樹

坐Ｆ，問： “那洞里是不是有很多

鹽蝙蝠？”

“那當然！”我們更驕傲了。

“那，洞里是不是有很多夜明

砂？”來人又問。

“麻 ４． Ｔｅｌ ０” 門 １味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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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死了。”幾個小伙伴也都附和著

說： “就是，惡心死了。”說著還伸

著舌頭咧著嘴做出一副惡心的樣子。

山里的孩子只見過頭頂一Ｅ的那

片天，把鹽蝙蝠的屎當藥吃，對我們

來說真是一件新鮮事兒。于是，便把

那英雄氣概丟一邊，齊齊地圍了來人

看著他吞云吐霧，聽他說些我們聞所

未聞的事兒。

后來，我們知道這人是個專門

倒騰山草藥的，姓曲，山里人都叫他

老曲。

山洞里臭烘烘的鹽蝙蝠屎到處

都是，弄得洞里臭氣熏天，我們幫老

曲把洞里干燥的蝙蝠屎收起來，裝在

驢背上的布口袋里，由驢馱到山外。

老曲也很夠意思，每次來我們

掌 △ 『ｌ ： ｌ廿Ｈ臼 主 Ｉ 士士士—己ｉ睦

鄰家大哥說： “老曲不一定是

壞蛋，但你們被他剝削了是千真萬確

的。”

“那咋辦？”

“等老曲再來收夜明砂和鹽蝙

蝠時，你們就把這些東西賣給他。”

“那我們不也成了剝削了

嗎？”

“傻小子，你們是勞動所得，

老曲把夜明砂和鹽蝙蝠運出山也是賣

給人家的。”

“可我們怎么賣給他呀？跟他

要多少錢？”

鄰家大哥說： “老曲賣給人家

是論斤兩的，你們也論斤兩賣給他就

行了。”

鄰家大哥的話讓我們興奮得摩

拳擦掌，可這白來的鹽蝙蝠屎和鹽蝙

著自己嘴上的煙，等“嚓”地一聲點

著了煙，深吸一ｌＺｌ吐出一個長長的煙

圈之后才像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

說：“行！賣給我行，但你們的價太

高，我不干！”

我們到底是些小嫩草，聽老曲

說價高不干，生怕這白撿的錢飛了，

忙問： “那你說多少錢一斤？”

老曲還是笑著，說： “五厘錢

怎樣？”我們一齊叫道： “五厘？！

不行不行，一分！”

這回老曲痛快了，說：“一分

就一分！”

臭烘烘的屎和丑八怪的鹽蝙蝠

為兒時的我們換來了第一小桶金。

就連迷信的大人們也被區區看

得見摸得著的鈔票迷糊了心智，竟然

不再說鹽蝙蝠不吉祥不吉利之類的

話，開始有一部分人加入我們的隊

伍，后來大多數人都加入進來。

靠夜明砂和鹽蝙蝠賺錢的老曲

挺夠意思，在賺錢的同時還教會了大

人們用夜明砂和鹽蝙蝠治病的辦法。

記得當時一個眼睛里長白斑的老太太

就是用夜明砂給治好的，還有一個老

太太，年輕時就有氣管炎病，幾十年

了人也老了病也沒好，人都叫她“老

氣管”，沒想到，那丑八怪似的鹽蝙

蝠把老氣管給治好了。

仿佛是一夜之間，鹽蝙蝠由過

去的不祥之物變成了寶貝，大人孩子

們閑了時都去捉鹽蝙蝠掃鹽蝙蝠屎。

一年春天，山里突然遭了蟲

災，蟲子們像是一夜之間從天而降，

山林里，莊稼地里到處都是蟲子，蟲

子多得鋪天蓋地。

而年年為我們賺來鈔票的鹽蝙

蝠卻幾乎不見了身影兒，老曲也許久

沒進山來了。

面對滿目的害蟲，人們才

突

子

們

蝠

笠

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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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原來那般龐大。

長大后我走出了大山，大山外

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在這個很大的世

界里知識廣得如海洋，我就在這知識

的海洋里游到了鹽蝙蝠的身邊。

鹽蝙蝠果然是吃蟲子的，小小

的鹽蝙蝠食量可不小，而且捕蟲的本

領很高，它一天能捕捉大量的害蟲，

平均每分鐘能捕捉十多只蟲子，一只

鹽蝙蝠早晚兩次能捕捉兩千多只蟲

子。

想想曾經為了分毫之利，竟然

差點把捉害蟲的能手鹽蝙蝠趕盡殺

絕，以至招致蟲災之禍，真是汗顏得

很。

再次回到大山里時，沒想到大

山里的人比我還了解鹽蝙蝠，究其根

由，原來是幾乎每家都有一本關于鹽

蝙蝠的小冊子。

他們說，過去認為鹽蝙蝠們是

鬼蜮的行為只緣于它們的生活習性，

鹽蝙蝠一天之內要出動兩次，一次在

黎明，一次在黃昏，它們獵食的地方

多為池塘小河附近的草地，那里是蟲

子們最多的地方。夏天是蟲子們最猖

獗的時候，鹽蝙蝠捉蟲的本領也得到

充分展現，每天早晚它們只各用一個

小時的時間就能把上千只蟲子裝進自

己的肚子里。

我問他們現在還有人捉鹽蝙蝠

嗎？他們告訴我，現在還有人捉，但

不是亂捉，而是根據鹽蝙蝠的生活規

律有選擇地捉。比如，避開鹽蝙蝠的

生殖期，免得捉了懷孕的鹽蝙蝠和小

鹽蝙蝠。鹽蝙蝠的交配是在冬眠前進

行的，交配后的鹽蝙蝠，精子先是在

它們的體內潛伏著，等到第二年的春

天才與卵子結合在一起。四五月份

時，是鹽蝙蝠產仔的季節，這時候，

也正是害蟲最多時，母鹽蝙蝠們有了

充足的食物，便有了充足的乳汁喂養

小鹽蝙蝠。

說到小鹽蝙蝠，一位老太咧著

沒了牙齒的嘴笑著說： “你們小時光

顧著淘氣，可沒注意到母鹽蝙蝠是怎

樣帶小鹽蝙蝠的吧？”

我說：“咋沒注意到？小蝙

芒皿 自 譏｛Ｉ 鈿 １‘

自己的身體緊緊地靠在母鹽蝙蝠的肚

子上，母鹽蝙蝠怎么飛，它們都不會

掉下來。”

老太便笑得整個嘴里黑洞洞

的。

天氣溫暖時鹽蝙蝠身上的毛細

而少，所以在冬天快要來時，它們會

事先把身體養得胖胖的，把身上的毛

也長得厚厚的，再找個很隱蔽的地方

把自己掛起來。這時，它那飛膜就會

像件外套一樣裹住身體，然后，鹽蝙

蝠們的冬眠開始了。冬眠的鹽蝙蝠呼

吸很慢，每分鐘只有五六次，有時呼

吸一次竟可達一刻鐘之久，體溫也幾

乎和外界的氣溫相等。

見大山里的人對鹽蝙蝠這般了

解，我知道，鹽蝙蝠不會因人為而滅

絕了。

現在，每年的夏季，山里人會

把那些山洞里的鹽蝙蝠屎都掃起來，

撿去雜質，曬干。當然，鹽蝙蝠屎是

可以隨時收集的，但因為夏天的最

好，所以人們會在夏天收集。如今大

山里的人都知道鹽蝙蝠屎中含有尿

素、尿酸、膽甾醇及少量的維生素

等，可消積、活血、明目。他們說，

這么好的東西，難怪它叫夜明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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