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農歷六月六日的這一天,在沂水的建筑工地上,常會看到宰活羊犒勞工友的火爆場景,
除了一天的工酬照付,而且每人還會收到一份可觀的紅包早早回家,所以這一天對建筑隊上
的人來說,氛圍不亞于過年。問其原因,老年人們都很敬重地說,六月六是山神爺爺的生日,
這樣做是為讓山神爺爺保佑施工隊一年不出事故。
除了建筑隊對這個節日的重視,沂水人還會用新產的小麥面粉包餃子,放鞭炮,到祖墳
上祭祖上墳,以慶祝這一年的豐收和表達這豐收以后的喜悅心情。
哪個碾(地方)打點不到也不行啊。母親和鄰家嬸子嘮起來時候就這么說。也可能是我
們家遭遇了太多不幸,母親因此特別講迷信。不僅逢年過節要燒香拜佛,每當家里遇上點不
順當的事,總是用燒紙燒香的方式來打點打點。
這不是嗎,今天又趕上農歷年的六月初六日,是該上新麥子墳的時候了,鄉人們都殺羊
的殺羊、包餃子的包餃子,喜悅的心情溢于言表。
依照慣例,母親老早就把上墳的東西準備好了,我挎起箢子便出了家門。門前的小河依
然流水潺潺,綠茵濃密的楊樹林子里拴著一頭黃牛,它扒在地上懶懶地嚼著青草,眼皮上還
有幾只蒼蠅亂飛,鄉路的曲徑是那樣的幽深,不時傳來了幾聲清脆的鳥叫,這和我小時候并
沒有什么不同。沿小河往上走,有一座小橋,上面石刻的豐收橋幾個大字清晰可見,上了小
橋,嫩綠色的茫茫的一片桑田映入了眼簾,鄰家的阿叔正背著噴霧器打藥,脖子上圍了一條
長毛巾的他臉上掛滿了喜悅,小路向西連接了沂河,電灌站的小屋在此依稀可辨。
上了小橋,往北走就是北嶺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小二龍山,據說它曾留下了梁山好漢李
逵的活動足跡。如今,這里已是一片墳冢,也就是我家的祖墳地了,大的墳墓沒有了,只剩
了一個個的小土丘,且周圍都種上了桑樹。
來到祖墳地里,我放下箢子,擺上祭品,依照母親的囑托,給爺爺奶奶各一份,家東的
奶奶(我的第一個奶奶,還未生育便得麻疹而死,未埋在祖墳地里)一份,江蘇的二奶奶(二
爺爺一家已在江蘇定居多年,為了祭奠方便,也為了二爺爺死后能合葬在一起,把骨灰移走
了)一份,后兩份因墳墓不在此地,都得拿出來朝那個方向單獨說聲,最后是全林的老祖各
一份。
第一份,先給爺爺,爺爺童年便給人家當學徒,學木匠,年輕時給解放軍抬擔架,創東
北下江南,多少次死里逃生,他在晚年的時候,常常跟我說起那些經歷,有時故事是重復過
的,但每次我總能聽得津津樂道,以致有些到現在還印象深刻: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歲月里,
天下了很大的雪,爺爺推著獨輪車眼見天黑了無處投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戶人家,主人是
個老寡婦,因說:當家的不在了,我這么大年紀也沒人會說什么,你就湊合著在鍋屋(廚房)
里睡一夜吧。,爺爺說:看你說的,出門的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嘛。,細細品咂一下,那樣
的日子雖然很苦,可多有人情味啊。
第二份,燒給奶奶,奶奶在我印象里總是一副慈祥的笑臉,在夏日的老家門口,有為我
講不完的故事,她生前總是為我的婚事著急,見了我就嘆息:哎,你怎么不會啊!后來,我
只好瞞著她說:奶奶呀,我有了。大概是因為上了年紀了,奶奶后來總是出現幻覺,糊里糊
涂的,我騙她的居然都相信了,她又問有孩子了沒有,我說是有了,是個男孩。看把她樂的,
泯著嘴不住的笑,還給起個名字叫帥帥,說:帥就是元帥嘛,叫帥帥多好聽啊。總之,只要
能哄得她高興,我就什么都哄她。有一天她笑著說:你說怪不怪,昨晚我夢見帥帥在罵我,
一口一個老奶奶X,聽著他罵我我還特別高興呢。
燒紙灰隨著一陣風旋起在空中,幾只老鴉在樹梢靈性地叫著盤旋。記得奶奶說過,紙灰
騰起為吉祥的征兆,這叫起遷,意即陰陽兩界通了靈性之意,這個我當然不信哄得了活人,
哄不了死人。
徒步在少年時不知走過了多少回的鄉路上,雖然在田埂上撲螞蚱,在小河里撈魚蝦的身
影恍若昨日,但此刻的我,已經足夠的成熟和通曉事理了,更不相信迷信的紙灰和禁忌。可
是,迫于鄉土民俗的約束,為了打點好,為了豐收以后的喜悅,為了母親交代我的那一點點
心事,我還是做完了自己本不相信的事。
當低碳時代向我們悄然走來,鮮花拜祭,便成為了一種時尚,一種寄托哀思、追憶先人
的最佳方式。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人們定會不斷的移風易俗,丟掉這個延繼了幾千年
的然燒紙的精神寄托方式,以另類更文明的方式來延繼我們的傳統文化和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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