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批評魯迅的翻譯：強譯、硬譯，稀奇古怪

梁實秋批評魯迅的翻譯：強譯、硬譯，稀奇古怪

來源：鳳凰?讀書鳳凰?讀書

魯迅與梁實秋兩位?學?家，曾在同?個時代引領?時之?學風潮，但是?場將近10年的論戰，使兩?成為

最為?所知的死對頭，造就了民國?壇有名的?段公案。兩?從?學觀點到政治?場，筆戰升溫，直?梁被

魯迅斥為“喪家的資本家的乏?狗”，可謂是硝煙彌漫。但這場論爭的導?索，竟然是?場翻譯風波。

1929年9?，梁實秋在《新?》雜志發表了?篇題為《論魯迅先?的“硬譯” 》的?章，質疑魯迅的翻譯，認為

其是“硬譯” 、“死譯”，說這“稀奇古怪的句法，讀了等于不讀”，于是?話中?誕?未久，便遭遇了這次翻譯理

論的交鋒。

論魯迅先?的“硬譯”

?/梁實秋

梁實秋夫婦

西瀅先?說：“死譯的病雖然不亞于曲譯，可是流弊?較的少，因為死譯最多不過令?看不懂，曲譯卻愈看得

懂愈糟。”這話不錯。不過“令?看不懂”這?病就不算?了。我私?的意思總以為譯書第?個條件就是要令?

看得懂，譯出來?令?看不懂，那不是?費讀者的時?么？曲譯誠然要不得，因為對于原?太不忠實，把精

華譯成了糟粕，但是?部書斷斷不會從頭?尾的完全曲譯，?頁上就是發現?處曲譯的地?，究竟還有沒有

曲譯的地?，并且部分的曲譯即使是錯誤，究竟也還給你?個錯誤，這個錯誤也許真是害??窮的，?你讀

的時候竟還落個爽快。死譯就不同了：死譯?定是從頭?尾的死譯，讀了等于不讀，枉費精?。況且犯曲譯

的?病的同時決不會犯死譯?病，?死譯者卻有時正不妨同時是曲譯。所以我以為，曲譯固是我們深惡痛絕

的，然?死譯之風也斷不可長。

什么叫死譯？西瀅先?說：“他們?但字?句次，?且?字不可增，?字不可先，?字不可后，名?翻譯，?‘

譯猶不譯’，這種?法，即提倡直譯的周作?先?都謚之為‘死譯’。”“死譯”這個名詞?概是周作?先?的創造了

。

死譯的例?多得很，我現在單舉出魯迅先?的翻譯來作個例?，因為我們??知道魯迅先?的?說和雜感的

?筆是何等的簡練流利，沒有?能說魯迅先?的?筆不濟，但是他的譯卻離“死譯”不遠了，魯迅先?前些年翻

譯的?字，例如廚川?村的《苦悶的象征》，還不是令?看不懂的東西，但是最近翻譯的書似乎改變風格了

。今年六??五?江書鋪出版的《盧那卡爾斯基：藝術論》，今年???沫書店出版的《盧那卡爾斯基：?

藝與批評》，這兩部書都是魯迅先?的近譯，我現在隨便撿?句極端難懂的句?寫在下?，讓?家知道?筆

矯健如魯迅先?者卻不能免于“死譯”：

“這意義，不僅在說，凡觀念形態，是從現實社會受了那惟?可能的材料，?這現實社會的實際形態，則?配

著即被組織在它??的思想，或觀念者的直觀?已，在這觀念者不能離去?定的社會底興味這?層意義上，

觀念形態也便是現實社會的所產。”（《藝術論》第七頁）

“問題是關于思想的組織化之際，則直接和觀念形態，以及產?觀念形態?活上的事實，或把持著這些觀念形

態的社會底集團相連系的事，是頗為容易的。和這相反，問題倘觸到成著藝術的最為特?底物質的那感情的

組織化，那就極其困難了。”（《藝術論》第??頁）“

內容上雖然不相近，?形式底地完成著的作品，從受動底見地看來，對于勞動者和農民，是只能給與??感

底性質的漠然的滿?的，但在對于藝術底化?的深奧，有著興味勞動者和農民，則雖是觀念底地，是應該敵

視的作品，他們只要解剖底地加以分解，透徹了那構成的本質，便可以成為?常的?的教訓。”（《?藝與批

評》第?九?頁）

夠了。上??句話雖然是從譯?中間抽出來的，也許因為沒有上下?的緣故，意思不能?分明了。但是專就

?字?論，有誰能看得懂這樣希奇古怪的句法呢？我讀這兩本書的時候真感覺?字的艱深。讀這樣的書，就

如同看地圖?般，要伸著?出來尋找句法的線索位置。

魯迅先???不是不知道他的譯筆是“蹩扭”的。他在《?藝與批判》和《譯者后記》?說：“從譯本看來，盧

那卡爾斯基的論說就已經很夠明?，痛快了。但因為譯者的能?不夠，和中國?本來的缺點，譯完?看，晦

澀，甚??于難解之處也真多；倘將仂句折下來呢，?失了原來的精悍的語?。在我，是除了還是這樣的硬

譯之外，只有‘束?’這?條路——就是所謂‘沒有出路’——了，所余的惟?的希望，只在讀者還肯硬著頭?看

下去?已。”我們硬著頭?看下去了，但是?所得。“硬譯”和“死譯”有什么分別呢？

魯迅先?說“中國?本來的缺點”是使他的譯?“艱澀”的兩個緣故之?，照這樣說，中國?若不改良，翻譯的書

總不能免去五?分的“晦澀”了。中國?和外國?是不同的，有些種句法是中??沒有的，翻譯之難即難在這個

地?。假如兩種?中的?法句法詞法完全?樣，那么翻譯還成為?件?作嗎？我們不能因為中國?有“本來的

缺點”便使“讀者硬著頭?看下去”。我們不妨把句法變換?下，以使讀者能懂為第?要義，因為“硬著頭?”不是

?件愉快的事，并且“硬譯”也不見得能保存“原來的精悍的語?”。假如“硬譯”?還能保存“原來的精悍的語?”，

那真是?件奇跡，還能說中國?是有“缺點”嗎？

（1929年9?10?《新?》第?卷第六、七號合刊）

《新?》雜志書影

之后，魯迅開始在《萌芽?刊》上發?回擊，從此開始了兩個?曠?持久的翻譯?論戰。

“硬譯”與“?學的階級性”

?/魯迅

1

聽說《新?》?刊團體?的?們在說，現在銷路好起來了。這?概是真的，以我似的交際極少的?，也在兩

個年青朋友的??見過第?卷第六、七號的合本。順便?翻，是爭“?論?由”的?字和?說居多。近尾巴處，

則有梁實秋先?的?篇《論魯迅先?的“硬譯”》，以為“近于死譯”。?“死譯之風也斷不可長”，就引了我的三

段譯?，以及在《?藝與批評》的后記?所說：“但因為譯者的能?不夠，和中國?本來的缺點，譯完?看，

晦澀，甚??于難解之處也真多；倘將仂句拆下來呢，?失了原來的語?，在我，是除了還是這樣的硬譯之

外，只有束?這?條路了，所余的惟?的希望，只在讀者還肯硬著頭?看下去?已”這些話，細?地在字旁加

上圓圈，還在“硬譯”兩字旁邊加上套圈，于是“嚴正”地下了“批評”

道：“我們‘硬著頭?看下去’了，但是?所得。‘硬譯’和‘死譯’有什么分別呢？”

新?社的聲明中，雖說并?什么組織，在論??，也似乎痛惡?產階級式的“組織”、“集團”這些話，但其實是

有組織的，?少，關于政治的論?，這?本?都互相“照應”；關于?藝，則這?篇是登在上?的同?批評家所

作的《?學是有階級性的嗎？》的余波。在那?篇?有?段說“……但是不幸得很，沒有?本這類的書能被我

看懂。……最使我感得困難的是?字，……簡直讀起來?天書還難。……現在還沒有?個中國?，?中國?

所能看得懂的?字，寫?篇?章告訴我們?產?學的理論究竟是怎么?回事。”字旁也有圈圈，怕排印?煩，

恕不照畫了?？傊合??認是?切中國?的代表，這些書既為??所不懂，也就是為?切中國?所不懂

，應該在中國斷絕其?命，于是出??“此風斷不可長”云。

別的“天書”譯著者的意見我不能代表，從我個?來看，則事情是不會這樣簡單的。第?，梁先??以為“硬著

頭?看下去”了，但究竟硬了沒有，是否能夠，還是?個問題。以硬?居了，?實則其軟如棉，正是新?社的

?種特?。第?，梁先?雖?來代表?切中國?了，但究竟是否全國中的最優秀者，也是?個問題。這問題

從《?學是有階級性的嗎？》這篇?章?，便可以解釋。Proletary這字不必譯?，?可譯義，是有理可說的

。但這位批評家卻道：“其實翻翻字典，這個字的涵義并不見得體?，據《韋?斯特?字典》，Proletary的意

思是：A citizen of the lowest class who rved the state not with property, but only by having children。……

普羅列塔利亞是國家?只會?孩?的階級！〔?少在羅馬時代是如此〕”其實正?須來爭這“體?”，?約略有

常識者，總不?于以現在為羅馬時代，將現在的?產者都看作羅馬?的。這正如將Chemie譯作“舍密學”，讀

者必不和埃及的“煉?術”混同，對于“梁”先?所作的?章，也決不會去考查語源，誤解為“獨??橋”竟會動筆

?樣。連“翻翻字典”〔《韋?斯特?字典》！〕也還是“?所得”，?切中國?未必全是如此的罷。

2

但于我最覺得有興味的，是上節所引的梁先?的?字?，有兩處都?著?個“我們”，頗有些“多數”和“集團”?

味了。?然，作者雖然單獨執筆，?類則決不只??，?“我們”來說話，是不錯的，也令?看起來較有?量，

?不?于??雙肩負責。然?，當“思想不能統?”時，“?論應該?由”時，正如梁先?的批評資本制度?般，

也有?種“弊病”。就是，既有“我們”便有我們以外的“他們”，于是新?社的“我們”雖以為我的“死譯之風斷不可

長”了，卻另有讀了并不“?所得”的讀者存在，?我的“硬譯”，就還在“他們”之間?存，和“死譯”

還有?些區別。

我也就是新?社的“他們”之?，因為我的譯作和梁先?所需的條件，是全都不?樣的。

那?篇《論硬譯》的開頭論誤譯勝于死譯說：“?部書斷不會完全曲譯……部分的曲譯即使是錯誤，究竟也還

給你?個錯誤，這個錯誤也許真是害??窮的，?你讀的時候究竟還落個爽快。”末兩句?可以加上夾圈，但

我卻從來不?這樣的勾當。我的譯作，本不在博讀者的“爽快”，卻往往給以不舒服，甚??于使??悶，憎惡

，憤恨。讀了會“落個爽快”的東西，?有新?社的?們的譯著在：徐志摩先?的詩，沈從?凌叔華先?的?說

，陳西瀅〔即陳源〕先?的閑話，梁實秋先?的批評，潘光旦先?的優?學，還有?璧德先?的??主義。

所以，梁先?后?說：“這樣的書，就如同看地圖?般，要伸著?指來尋找句法的線索位置”這些話，在我也就

覺得是廢話，雖說猶如不說了。是的，由我說來，要看“這樣的書”就如同看地圖?樣，要伸著?指來找尋“句

法的線索位置”的?？吹貓D雖然沒有看“楊妃出浴圖”或“歲寒三友圖”那么“爽快”，甚??于還須伸著?指〔其實

這恐怕梁先???如此罷了，看慣地圖的?，是只?眼睛就可以的〕，但地圖并不是死圖；所以“硬譯”即使有

同?之勞，照例?也就和“死譯”

有了些“什么區別”。識得ＡＢＣＤ者?以為新學家，仍舊和化學?程式?關，會打算盤的?以為數學家，看起

筆算的演草來還是?所得?，F在的世間，原不是?為學者，便與?切事都會有緣的。

然?梁先?有實例在，舉了我三段的譯?，雖然明知道“也許因為沒有上下?的緣故，意思不能?分明了”。在

《?學是有階級性的嗎？》這篇?章中，也?了類似?段，舉出兩?譯詩來，總評道：“也許偉?的?產?學

還沒有出現，那么我愿意等著，等著，等著。”這些?法，誠然是很“爽快”的，但我可以就在這?本《新?》

?刊?的創作——是創作呀！——《搬家》第?頁上，舉出?段?字來——

“?雞有?朵沒有？”

“我沒看見過?雞長?朵的。”

“它怎樣聽見我叫它呢？”她想到前天四婆告訴她的?朵是管聽東西，眼是管看東西的。

“這個蛋是?雞?雞？”枝?見四婆沒答她，站起來摸著蛋??問。

“現在看不出來，等孵出?雞才知道。”

“婉?姊說?雞會變?雞，這些?雞也會變?雞么？”

“好好的喂它就會長?了，象這個雞買來時還沒有這么?吧？”

也夠了，“?字”是懂得的，也?須伸出?指來尋線索，但我不“等著”了，以為就這?段看，是既不“爽快”，?

且和不創作是很少區別的。

臨末，梁先?還有?個詰問：“中國?和外國?是不同的，……翻譯之難即在于這個地?。假如兩種?中的?

法句法詞法完全?樣，那么翻譯還成為?件?作嗎？……我們不妨把句法變換?下，以使讀者能懂為第?要

義，因為‘硬著頭?’不是?件愉快的事，并且‘硬譯’也不見得能保存‘原來精悍的語?’。假如‘硬譯’?還能保存‘

原來的精悍的語?’，那真是?件奇跡，還能說中國?是有‘缺點’嗎？”我倒不見得如此之愚，要尋求和中國?

相同的外國?，或者希望“兩種?中的?法句法詞法完全?樣”。我但以為?法繁復的國語，較易于翻譯外國?

，語系相近的，也較易于翻譯，?且也是?種?作。荷蘭翻德國，俄國翻波蘭，能說這和并不?作沒有什么

區別么？?本語和歐美很“不同”，但他們逐漸添加了新句法，?起古?來，更宜于翻譯?不失原來的精悍的語

?，開初?然是須“找尋句法的線索位置”，很給了?些?不“愉快”的，但經找尋和習慣，現在已經同化，成為

?有了。中國的?法，??本的古?還要不完備，然?也曾有些變遷，例如《史》

《漢》不同于《書經》，現在的?話??不同于《史》《漢》；有添造，例如唐譯佛經，元譯上諭，當時很

有些“?法句法詞法”是?造的，?經習?，便不必伸出?指，就懂得了。現在?來了“外國?”，許多句?，即

也須新造，——說得壞點，就是硬造。據我的經驗，這樣譯來，教之化為?句，更能保存原來的精悍的語?

，但因為有待于新造，所以原先的中國?是有缺點的。有什么“奇跡”，?什么“嗎”呢？但有待于“伸出?指”，“

硬著頭?”，于有些??然“不是?件愉快的事”。不過我是本不想將“爽快”或“愉快”來獻給那些諸公的，只要還

有若?的讀者能夠有所得，梁實秋先?“們”的苦樂以及?所得，實在“于我如浮云”。

但梁先??有本不必求助于?產?學理論，?仍然很不了了的地?，例如他說：“魯迅先?前些年翻譯的?學

，例如廚川?村的《苦悶的象征》，還不是令?看不懂的東西，但是最近翻譯的書似乎改變風格了。”只要有

些常識的?就知道：“中國?和外國?是不同的”，但同是?個外國?，因為作者各?的做法，?“風格”和“句法

的線索位置”也可以很不同。句?可繁可簡，名詞可?？蓪?，決不會?種外國?，易解的程度就都?式。我的

譯《苦悶的象征》，也和現在?樣，是按板規逐句，甚??于逐字譯的，然?梁實秋先?居然以為還能看懂

者，乃是原?原是易解的緣故，也因為梁實秋先?是中國新的批評家了的緣故，也因為其中硬造的句法，是

?較地看慣了的緣故。若在三家村?，專讀《古?觀?》的學者們，看起來?何嘗不?“天書”還難呢？

3

但是，這回的“?天書還難”的?產?學理論的譯本們，卻給了梁先?不?的影響?？床欢耍瑫杏绊?，雖然

好象滑稽，然?是真的，這位批評家在《?學是有階級性的嗎？》?說：“我現在批評所謂?產?學理論，也

只能根據我所能了解的?點材料?已。”這就是說：因此?對于這理論的知識，極不完全了。

但對于這罪過，我們〔包括?切“天書”譯者在內，故?“們”〕也只能負?部分的責任，?部分是要作者??的

胡涂或懶惰來負的。“什么盧那卡爾斯基，蒲?汗諾夫”的書我不知道，若夫“婆格達諾夫之類”的三篇論?和托

羅茲基的半部《?學與?命》，則確有英?譯本的了。英國沒有“魯迅先?”，譯?定該?常易解。梁先?對于

偉?的?產?學的產?，曾經顯?其“等著，等著，等著”的耐?和勇?，這回對于理論，何不也等?下?，尋

來看了再說呢。不知其有?不求?胡涂，知其有?不求?懶惰，如果單是默坐，這樣也許是“爽快”的。然?開

起?來，卻很容易咽進冷?去了。

例如就是那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的??，結論是并?階級性。要抹殺階級性，我以為最?凈的是吳

稚暉先?的“什么馬克思?克斯”以及什么先?的“世界上并沒有階級這東西”的學說。那么，就萬喙息響，天下

太平。但梁先?卻中了?些“什么馬克思”毒了，先承認了現在許多地?是資產制度，在這制度之下則有?產者

。不過這“?產者本來并沒有階級的?覺。是?個過于富有同情???態度偏激的領袖把這個階級觀念傳授了

給他們”，要促起他們的聯合，激發他們爭?的欲念。不錯，但我以為傳授者應該并?由于同情，卻因了改造

世界的思想。況且“本?其物”的東西，是?從?覺，?從激發的，會?覺，能激發，?見那是原有的東西。原

有的東西，就遮掩不久，即如格?萊阿說地體運動，達爾?說?物進化，當初何嘗不或者?被宗教家燒死，

或者?受保守者攻擊呢，然?現在?們對于兩說，并不為奇者，就因為地體終于在運動，?物確也在進化的

緣故。承認其有?掩飾為?，?有絕技是不?的。

但梁先??有消除?爭的辦法，以為如盧梭所說：“資產是?明的基礎”，“所以攻擊資產制度，即是反抗?明”

，“?個?產者假如他是有出息的，只消??苦苦誠誠實實的?作??，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當的資產。這才

是正當的?活?爭的?段。”我想，盧梭去今雖已百五?年，但當不?于以為過去未來的?明，都以資產為基

礎?！驳日f以經濟關系為基礎，那?然是對的。〕希臘印度，都有?明，?繁盛時俱?在資產社會，他?

概是知道的；倘不知道，那也是他的錯誤。?于?產者應該“??苦苦”爬上有產階級去的“正當”的?法，則是

中國有錢的?太爺?興時候，教導窮??的古訓，在實際上，現今正在“??苦苦誠誠實實”想爬上?級去的“

?產者”也還多。然?這是還沒有?“把這個階級觀念傳授了給他們”的時候。?經傳授，他們可就不肯?個?

個的來爬了，誠如梁先?所說，“他們是?個階級了，他們要有組織了，他們是?個集團了，于是他們便不循

常軌的?躍?奪取政權財權，?躍?為統治階級。”但可還有想“??苦苦誠誠實實?作??，多少必定可以得

到相當的資產”的“?產者”呢？?然還有的。然?他要算是“尚未發財的有產者”了。梁先?的忠告，將為?產者

所嘔吐了，將只好和?太爺去互相贊賞?已了。

那么，此后如何呢？梁先?以為是不?慮的。因為“這種?命的現象不能是長久的，經過?然進化之后，優勝

劣敗的定律?要證明了，還是聰明才?過?的?占優越的地位，?產者仍是?產者”。但?產階級?概也知道“

反?明的勢?早晚要被?明的勢?所征服”，所以“要建?所謂‘?產階級?化’，……這??包括?藝學術”。

?此以后，這才?了?藝批評的本題。

4

梁先??先以為?產者?學理論的錯誤，是“在把階級的束縛加在?學上?”

，因為?個資本家和?個勞動者，有不同的地?，但還有相同的地?，“他們的?性〔這兩字原有套圈〕并沒

有兩樣”，例如都有喜怒哀樂，都有戀愛〔但所“說的是戀愛的本?，不是戀愛的?式”〕，“?學就是表現這最

基本的?性的藝術”。

這些話是?盾?空虛的。既然?明以資產為基礎，窮?以竭?爬上去為“有出息”

，那么，爬上是??的真諦，富翁乃?類的?尊，?學也只要表現資產階級就夠了，?何必如此“富于同情?”

，?并包括“劣敗”的?產者？況且“?性”的“本?”，?怎樣表現的呢？譬如原質或雜質的化學底性質，有化合

?，物理學底性質有硬度，要顯?這?和度數，是須?兩種物質來表現的，倘說要不?物質?顯?化合?和

硬度的單單“本?”，?此妙法；但??物質，這現象即?因物質?不同。

?學不借?，也?以表?“性”，???，?且還在階級社會?，即斷不能免掉所屬的階級性，?需加以“束縛”

，實乃出于必然。?然，“喜怒哀樂，?之情也”

，然?窮?決?開交易所折本的懊惱，煤油?王那會知道北京撿煤渣?婆??受的酸?，饑區的災民，?約

總不去種蘭花，象闊?的?太爺?樣，賈府上的焦?，也不愛林妹妹的。“汽笛呀！”“列寧呀！”固然并不就是

?產?學，然?“?切東西呀！”“?切?呀！”“可喜的事來了，?喜了！”也不是表現“?性”的“本?”的?學。倘

以表現最普通的?性的?學為??，則表現最普通的動物性——營養，呼吸，運動，?殖——的?學，或者

除去“運動”，表現?物性的?學，必當更在其上。倘說，因為我們是?，所以以表現?性為限，那么，?產者

就因為是?產階級，所以要做?產?學。

其次，梁先?說作者的階級，和作品?關。托爾斯泰出?貴族，?同情于貧民，然?并不主張階級?爭；馬

克思并??產階級中的?物；終?窮苦的約翰遜博?，志?吐屬，過于貴族。所以估量?學，當看作品本?

，不能連累到作者的階級和?分。這些例?，也全不?以證明?學的?階級性的。托爾斯泰正因為出?貴族

，舊性蕩滌不盡，所以只同情于貧民?不主張階級?爭。馬克思原先誠??產階級的任務，但也并??學作

品，我們不能懸擬他如果動筆，所表現的?定是不??式的戀愛本?。?于約翰遜博?終?窮苦，?志?吐

屬，過于王侯者，我卻實在不明?那緣故。因為我不知道英國?學和他的傳記。也許，他原想“??苦苦誠誠

實實的?作??，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當的資產”，然后再爬上貴族階級去，不料終于“劣敗”，連相當的資產

也積不起來，所以只落得擺空架?，“爽快”了罷。

其次，梁先?說，“好的作品永遠是少數?的專利品，?多數永遠是蠢的，永遠是和?學?緣”，但鑒賞?之有

?卻和階級??，因為“鑒賞?也是天?的?種福?”，就是，雖在?產階級?，也會有這“天?的?種福?”的

?。由我推論起來，則只要有這?種“福?”的?，雖窮得不能受教育，?于?字不識，也可以鑒賞《新?》?

刊，來作“?性”和?藝“本?”原?階級性的證據。但梁先?也知道天?這?種福?的?產者?定不多，所以另

定?種東西〔?藝？〕來給他們看，“例如什么通俗的戲劇，電影，通俗?說之類”，因為“?般勞?勞農需要

娛樂，也許需要少量的藝術的娛樂”的緣故。這樣看來，好象?學確因階級?不同了，但這是因鑒賞?之?低

?定的，這種?量的修養和經濟?關，乃是上帝之所賜——“福?”。所以?學家要?由創造，既不該為皇室貴

族所雇?，也不該受?產階級所威脅，去做謳功頌德的?章。這是不錯的，但在我們所見的?產?學理論中

，也并未見過有誰說或?階級的?學家，不該受皇室貴族的雇?，卻該受?產階級的威脅，去做謳功頌德的

?章，不過說，?學有階級性，在階級社會中，?學家雖?以為“?由”，?以為超了階級，??意識底地，也

終受本階級的階級意識所?配，那些創作，并?別階級的?化罷了。例如梁先?的這篇?章，原意是在取消

?學上的階級性，張揚真理的。但以資產為?明的祖宗，指窮?為劣敗的渣滓，只要?瞥，就知道是資產家

的?爭的“武器”，——不，“?章”了。?產?學理論家以主張“全?類”“超階級”的?學理論為幫助有產階級的東

西，這?就給了?個極分明的例證。?于成仿吾先?似的“他們?定勝利的，所以我們去知道安慰他們去”，說

出“去了”之后，便來“打發”??們以外的“他們”那樣的?產?學家，那不消說，是也和梁先??樣地對于?產

?學的理論，未免有“以意為之”的錯誤的。

?其次，梁先?最痛恨的是?產?學理論家以?藝為?爭的武器，就是當作宣傳品。他“不反對任何?利??

學來達到另外的?的”，但“不能承認宣傳式的?字便是?學”。我以為這是?擾之談。據我所看過的那些理論

，都不過說凡?藝必有所宣傳，并沒有誰主張只要宣傳式的?字便是?學。誠然，前年以來，中國確有許多

詩歌?說，填進?號和標語去，?以為就是?產?學。但那是因為內容和形式，都沒有?產?，不??號和

標語，便?從表?其“新興”的緣故，實際上并??產?學。今年，有名的“?產?學底批評家”錢杏村先?在《

拓荒者》上還在引盧那卡爾斯基的話，以為他推重?眾能解的?學，?見?號標語之未可厚?，來給那些“?

命?學”辯護。但我覺得那也和梁實秋先??樣，是有意的或?意的曲解。

盧那卡爾斯基所謂?眾能解的東西，當是指托爾斯泰做了分給農民的?本?那樣的?體，?農?看便會了然

的語法，歌調，詼諧，只要看臺明·培特尼〔Demian Bednii〕曾因詩歌得到?旗章，?他的詩中并不?標語和

?號，便可明?了。

最后，梁先?要看貨?。這不錯，是最切實的辦法；但抄兩?譯詩算是在?眾，是不對的?！缎?》上就曾

有《論翻譯之難》，何況所譯的?是詩。就我所見的?論，盧那卡爾斯基《被解放的堂·吉訶德》，法兌耶夫

的《潰滅》，格拉特柯夫的《?門汀》，在中國這??年中，就并?可以和這些相?的作品。這是指“新?社”

?流的蒙資產?明的余蔭，?且衷?在擁護它的作家??。于號稱?產作家的作品中，我也舉不出相當的成

績。但錢杏村先?也曾辯護，說新興階級，于?學的本領當然幼稚?單純，向他們?刻要求好作品，是“布爾

喬亞”的惡意。這話為農??說，是極不錯的。這樣的?理要求，恰如使他們凍餓了好久，倒怪他們為什么沒

有富翁那么肥胖?樣。但中國的作者，現在卻實在并?剛剛放下鋤斧柄?的?，?多數都是進過學校的智識

者，有些還是早已有名的??，莫?克服了??的?資產階級意識之后，就連先前的?學本領也隨著消失了

么？不會的。俄國的?作家亞歷舍·托爾斯泰和威壘賽耶夫，普理希?，?今都還有好作品。中國的有?號?

?隨同的實證者，我想，那病根并不在“以?藝為階級?爭的武器”，?在“借階級?爭為?藝的武器”，在“?產

者?學”這旗幟之下，聚集了不少的忽翻筋?的?，試看去年的新書?告，?乎沒有?本不是?命?學，批評

家?但將辯護當作“清算”，就是，請?學坐在“階級?爭”的掩護之下，于是?學??倒不必著?，因?于?學

和?爭兩??都少關系了。

但中國?前的?時現象，當然毫不?作?產?學之新興的反證的。梁先?也知道，所以他臨末讓步說：“假如

?產階級?命家?定要把他的宣傳?學喚做?產?學，那總算是?種新興的?學，總算是?學國??的新收

獲，?不著?呼打倒資產的?學來爭奪?學的領域，因為?學的領域太?了，新的東西總有它的位置的。”

但這好象“中?親善，同存共榮”之說，從??未豐的?產者看來，是?種欺騙。

愿意這樣的“?產?學者”，現在恐怕實在也有的罷，不過這是梁先?所謂“有出息”的要爬上資產階級去的“?產

者”?流，他的作品是窮秀才未中狀元時候的牢騷，從開?到爬上以及以后，都決不是?產?學。?產者?學

是為了以??們之?，來解放本階級以及?切階級??爭的?翼，所要的是全般，不是??的地位。就拿?

藝批評界來??罷，假如在“?性”的“藝術之宮”〔這須從成仿吾先?處租來暫?〕?，向南?擺兩把虎?交椅

，請梁實秋錢杏村兩位先?并排坐下，?個右執“新?”，?個左執“太陽”，那情形可真是“勞資”媲美了。

5

到這?，?可以談到我的“硬譯”去了。

推想起來，這是很應該跟著發?的問題：?產?學既然重在宣傳，宣傳必須多數能懂，那么，你這些“硬譯”?

難懂的理論“天書”，究竟為什么?譯的呢？不是等于不譯么？

我的回答，是：為了我??，和?個以?產?學批評家?居的?，和?部分不圖“爽快”，不怕艱難，多少要明

??些這理論的讀者。

從前年以來，對于我個?的攻擊是多極了，每?種刊物上，?抵總要看見“魯迅”的名字，?作者的?吻，則粗

粗?看，打抵好象?命?學家。但我看了?篇，竟逐漸覺得廢話太多了。解剖?既不中腠理，?彈所擊之處

，也不是致命傷。例如我所屬的階級罷，就?今還未判定，忽說?資產階級，忽說“布爾喬亞”，有時還升為“

封建余孽”，?且?等于猩猩〔見《創造?刊》上的《東京通信》〕；有?回則罵到?齒的顏?。在這樣的社

會?，有封建余孽出風頭，是?分可能的，但封建余孽就是猩猩，卻在任何“唯物史觀”上都沒有說明，也找不

出?齒?黃，即有害于?產階級?命的論據。我于是想，可供參考的這樣的理論，是太少了，所以?家有些

胡涂。對于敵?，解剖，咬嚼，現在是在所不免的，不過有?本解剖學，有?本烹飪法，依法辦理，則構造

味道，總還可以較為清楚，有味。?往往以神話中的Prometheus??命者，以為竊?給?，雖遭天帝之虐待

不悔，其博?堅韌正相同。但我從別國?竊得?來，本意卻在煮??的?的，以為倘能味道較好，庶?在咬

嚼者那??也得到較多的好處，我也不枉費了?軀：出發點全是個?主義，并且還夾雜著?市民性的奢華，

以及慢慢地摸出解剖?來，反?刺進解剖者的?臟?去的“報復”。梁先?說“他們要報復！”其實豈只“他們”，

這樣的?在“封建余孽”中也很有的。然?，我也愿意于社會上有些?處，看客所見的結果仍是?和光。

這樣，?先開?的就是《?藝政策》，因為其中含有各派的議論。

鄭伯奇先?現在是開書鋪，印Hauptmann和Gregory夫?的劇本了，那時他還是?命?學家，便在所編的《?

藝?活》上，笑我的翻譯這書，是不?沒落，?可惜別?著了先鞭。翻?本書便會浮起，做?命?學家真太

容易了，我并不這樣想。有?種?報，則說我的譯《藝術論》是“投降”。是的，投降的事，為世上所常有。

但其時成仿吾元帥早已爬出?本的溫泉，住進巴黎的旅館了，在這??向誰去輸誠呢。今年，說法?兩樣了

，在《拓荒者》和《現代?說》上，都說是“?向轉換”

。我看見?本的有些雜志中，曾將這四字加在先前的新感覺派?岡鐵兵上，算是?個好名詞。其實，這些紛

紜之談，也還是只看名?，連想也不肯想的?病。譯?本關于?產?學的書，是不?以證明?向的，倘有曲

譯，倒反?以為害。我的譯書，就也要獻給這些速斷的?產?學批評家，因為他們是有不貪“爽快”，耐苦來研

究這些理論的義務的。

但我?信并?故意的曲譯，打著我所不佩服的批評家的傷處了的時候我就?笑，打著我的傷處了的時候我就

忍疼，卻決不肯有所增減，這也是始終“硬譯”的?個原因。?然，世間總會有較好的翻譯者，能夠譯成既不曲

，也不“硬”或“死”

的?章的，那時我的譯本當然就被淘汰，我就只要來填這從“?有”到“較好”的空間罷了。

然?世間紙張還多，每??社的?數卻少，志??薄，寫不完所有的紙張，于是?社中的職司克敵助友，掃

蕩異類的批評家，看見別?來涂寫紙張了，便喟然興嘆，不勝其搖頭頓?之苦。上海的《申報》上，?于稱

社會科學的翻譯者為“阿狗阿貓”，其憤憤有如此。在“中國新興?學的地位，早為讀者所共知”的蔣光Ｚ先?，

曾往?本東京養病，看見藏原惟?。談到?本有許多翻譯太壞，簡直?原?還難讀……他就笑了起來，說：“

……那中國的翻譯界更要莫名其妙了，近來中國有許多書籍都是譯???的，如果?本?將歐洲?那?國的

作品帶點錯誤和刪改，從??譯到中國去，試問這作品豈不是要變了?半相貌么？……”〔見《拓荒者》〕也

就是深不滿于翻譯，尤其是重譯的表?。不過梁先?還舉出書名和壞處，蔣先?只嫣然?笑，掃蕩?余，真

是普遍得遠了。藏原惟?是從俄?直接譯過許多?藝理論和?說的，于我個?就極有裨益。我希望中國也有

?兩個這樣的誠實的俄?翻譯者，陸續翻出好書來，不僅罵?聲“混蛋”就算盡了?命?學家的責任。

然?現在呢，這些東西，梁實秋先?是不譯的，稱?為“阿狗阿貓”的偉?也不譯，學過俄?的蔣先?原是最為

適宜，可惜養病之后，只出了?本《?周間》，??本則早已有了兩種的譯本。中國曾經?談達爾?，?談

尼采，到歐戰時候，則?罵了他們?通，但達爾?的著作的譯本，?今只有?種，尼采的則只有半部，學英

德?的學者及?豪都不暇顧及，或不屑顧及，拉倒了。所以暫時之間，恐怕還只好任?笑罵，仍從??來重

譯，或者取?本原?，?照了?譯本來直譯罷。我還想這樣做，并且希望更多有這樣做的?，來填?填徹底

的?談中的空虛，因為我們不能象蔣先?那樣的“好笑起來”，也不該如梁先?的“等著，等著，等著”了。

6

我在開頭曾有“以硬?居了，?實則其軟如棉，正是新?社的?種特?”這些話，到這?還應該簡短地補充?句

，就作為本篇的收場。

《新?》?出世，就主張“嚴正態度”，但于罵?者則罵之，譏?者則譏之。

這并不錯，正是“即以其?之道，還治其?之?”，雖然也是?種“報復”，??為了??。到?卷六七號合本的

?告上，還說“我們都保持‘容忍’的態度〔除了‘不容忍’的態度是我們所不能容忍以外〕，我們都喜歡穩健的合

乎理性的學說”

。上兩句也不錯，“以眼還眼，以?還?”，和開初仍然?貫。然?從這條?路?下去，?定要遇到“以暴?抗

暴?”，這和新?社諸君所喜歡的“穩健”也不能相容了。

這?回，新?社的“?由?論”遭了壓迫，照?辦法，是必須對于壓迫者，也加以壓迫的，但《新?》上所顯現

的反應，卻是?篇《告壓迫?論?由者》，先引對?的黨義，次引外國的法律，終引東西史例，以見凡壓迫

?由者，往往臻于滅亡：是?番替對?設想的警告。

所以，新?社的“嚴正態度”，“以眼還眼”法，歸根結蒂，是專施之?量相類，或?量較?的?的，倘給有?者

打腫了眼，就要破例，只舉?掩住??的臉，叫?聲“??你??的眼睛！”

〔發表于?九三零年三?〕

及后，兩?的論戰升溫，則不僅僅是關于中外?學見解 和翻譯理論的較量，?是引?了?于?學外的其他因

素。如今事情已過去近?個世紀，當年關于翻譯的分歧，仍然有參考價值。

近期活動

-End-

甲申同?翻譯TIIT

更多精彩內容進? [新國風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