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山歌的文學價值與文化內涵

第39卷第2期

2018年4月JournalofHanshanNormalUniversityApr.2018

韓山師范學院學報

Vol.39No.2

客家山歌的文學價值與文化內涵

陳菊芬

（廣東技術師范學院音樂學院，廣東廣州510665）

摘要：客家山歌與《詩經》、古樂府民歌藝術一脈相承，歷史源遠流長，且分布范圍廣闊。客家山歌

歌詞中流暢靈動的語言、清新質樸的生活畫面、多彩的抒情方式等，是客家山歌一直保持著生命力與魅力

的原因之一，也是吸引后人孜孜不倦地進行研究探索的原因。客家山歌的文學價值和文化內涵在當今社會

仍然有重要的借鑒和啟示意義，需要我們對其給予足夠的重視和保護。

關鍵詞：客家山歌；文學價值；文化內涵；傳承；發展

中圖分類號：I207.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6883（2018）02-0022-08

客家先民在從中原往南不斷遷徙和繁衍的過合，逐漸形成了客家這一民系。再由于人口、土

程中，逐漸形成了富有族群特色的客家文化。客地等問題，客家人繼續移民，直至遍布世界各

家山歌無疑是客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客家山地。因此，客家山歌也是跟隨著客家人的遷徙，

歌在流傳的過程中不斷地借鑒其他藝術形式，豐從河南、湖北、安徽等逐漸遷移而來的。不論是

富了自身的藝術內涵，從而使自身更具魅力。客河南、湖北，還是贛、閩、粵，都是喜愛唱歌的

家山歌記錄了客家人的歷史文化、民俗風情和生地區，這些地區的文化、藝術對客家山歌的發展

產、生活場景，傳達著客家人的喜怒哀樂，是客有著很大的影響。胡希張在《客家山歌史研究》

家人珍貴的文化財富。中根據徐旭的《豐湖雜記》，推斷出客家山歌形

成于明代，并且“客家山歌形成以后，隨著客家

一、客家山歌的歷史源流

民系的播遷，又傳播到粵西、贛南、湖南、廣

西、貴州、四川、湖南、香港、澳門、臺灣以及

關于客家山歌的歷史源流，胡希張在《客家泰國、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地，凡是有客

山歌史研究》中寫道：“要弄清客家山歌的源家人聚住的地方，就有客家山歌流傳”。

[1]90-91

流，需要首先明白客家民系的源流。”羅香林

[1]89

先生是客家研究的宗師，其《客家研究導論》是

國內最早一部對客家文化進行探索研究的力作。

二、客家山歌的文學藝術價值

在該著作中，羅香林先生認為，客家先民總共經客家山歌曲調爽朗質樸，歌詞瑯瑯上口，形

歷了5次大遷徙，自兩晉以來，由于戰亂、自然式短小精簡，充滿藝術美感。客家山歌歌詞創作

災害等因素，客家先民不斷地南遷至贛、閩、粵借鑒、融合了不同地方、文體的藝術特色，讓山

等地，與當地土著：畬、瑤、黎等少數民族融歌歌詞有了獨特的藝術魅力。

收稿日期：2017-10-22

項目基金：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三五”規劃學科共建項目（項目編號：GD17XZW01）。

作者簡介：陳菊芬（1971-），女，廣東河源人，廣東技術師范學院音樂學院副教授。

·22·

（一）對詩經、古樂府等文學藝術的傳承

歌必然也受到了當地民歌的影響，從明代馮夢龍

客家山歌被稱為有《詩經》遺風的“天籟之編的山歌《月上》便可見一斑：

音”。從《詩經》十五國風的民歌到古體詩，到

《楚辭》，到唐代竹枝詞，再到江南吳歌，客家山

約郎約到月上時，冉了月上子山頭弗見渠；

歌里都或多或少有這些文體的影子。《詩經》中

咦弗知奴處山低月上得早，咦弗知郎處山高

的篇章喜用賦、比、興等手法，情感真摯，內容

月上得遲。

樸素而富有詩意。古體詩沒有嚴格的格律對仗要再看看客家山歌《望月》：

求，每首詩的句子數量、字數都沒有嚴格的限

定。古體詩以五言和七言為主，此外還有三言、

約郎約到月出時，等郎等到月斜西；

四言、六言、雜言等形式。客家山歌多以四句七

莫非山低月出早，郎處山高月出遲。

言體為主，此外也有雜言體，如童謠《月光光》兩首山歌相對比，字面上的意思幾乎是一模

就體現了這一特色：一樣，只是傳唱的語言不同罷了。

月光光，秀才郎，

四川山歌中有一首：

騎白馬，過蓮塘，

高高山上一樹槐，手攀槐花望郎來；

蓮塘背，種韭菜，

娘問女兒望什么？我望槐花幾時開。

韭菜花，結親家，

親家門口一張塘，

客家山歌中有一首歌詞與其極其相似：

釣條鯉嬤八尺長，

嶺崗頂上一株梅，手攀梅樹望郎來；

鯉嬤尾拿來食，

阿媽問望乜介？望梅花幾時開。

鯉嬤頭拿來嘗，

（注：“”意為“我”；“乜介”意為“什么”）

棟心拿來娶新娘。

……

可見客家山歌在流傳的過程中也從不同的地

方文化、文體中汲取養分，豐富自身。客家山歌

《楚辭》富于想象，高頻率地使用“兮”等無論是修辭方法、表現形式還是藝術手法、歌詞

語氣助詞。“兮”相當于現代漢語中的“啊”或意境等等，都能夠在中國源遠流長的文學文化中

“呀”。客家山歌中經常用“啊、哎、呀、喲”等找到根源和依托。我們可以感受到客家山歌自身

襯詞，充分體現了南方民歌的特色。如：的包容力和生命力。

高山頂上一棵松哎，唔怕雨來唔怕風哦；

（二）客家山歌優美的修辭手法

總愛倆人心相戀哎，唔怕名聲上廣東哦。

客家山歌承傳上古詩詞歌賦的語言特點，押

韻（一、二、四句押韻），語言流暢，不論是讀

唐代竹枝詞和江南吳歌、四川民歌等中的一還是唱，都瑯瑯上口。客家山歌歌詞也喜用賦、

些作品都能夠在客家山歌中找到相類似的故事和比、興、雙關等修辭手法，這些修辭手法在表情

表達。如：達意方面起了極大的作用，形成了山歌層次豐

隔遠聽到崩苧聲，看緊有行又冇行；

富、含蓄多義的復義美，使山歌歌詞妙趣橫生，

一陣日頭一陣雨，看緊有晴又冇晴。

韻味悠長。

客家山歌喜用比興手法來營造山歌的意境。

這首山歌后兩句與劉禹錫的“竹枝詞”之一“比”“興”這一概念最早出現于《周禮》。鄭玄

的后兩句極為相似，尤其是末句的語言表達和雙在《毛詩正義》中對“比”“興”是這樣的定義

關語的使用幾乎一模一樣：的：比者，比方于物……興者，托事于物。通俗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

的解釋是，“興”則為托物起興，山歌中多為句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首起興。“興”用具體的形象來激發讀者的想

象，為下文奠定基本的感情基調。如：

客家人在江淮一帶也居住了幾百年，客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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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布驚開藍花，做完田事轉妹家。

開。山歌還用了諧音字，既符合前文之境的同時

聽到阿哥冇衫著，三更半夜就紡紗。

也表達出作者苦惱的心情。

除了“比”“興”修辭手法，雙關語的使用

此山歌以布驚的藍花開滿山起興，為讀者營也為客家山歌歌詞的含蓄而有韻味的復義美增添

造了一種浪漫而清新的敘事氛圍，非常符合山歌了不少特色。雙關語利用詞的多義和同音的條

與大自然緊密結合的特點。件，使山歌歌詞具有了雙重的意義，言在此而意

“比”即比喻，用他物來描寫、幫助理解所在彼。客家山歌是使用客家方言來創作的，雙關

言之物。比喻修辭的運用讓語言通俗易懂、更加語的運用既體現了客家語言的特色，也閃爍著客

生動活潑，使讀者產生豐富的聯想，豐富了山歌家人的智慧。如：

的內涵。如：

日頭落山又一天，老妹單身又一年；

妹子人才蓋一鄉，好比天上圓月光；

一心戀郎人阻隔，扁擔燒火炭無圓。

阿哥好比小星樣，唔敢同你月逞光。

“炭無圓”諧音“嘆無緣”，既符合燒火的場

這首山歌用了明喻的手法，明喻是指本體、景，也利用諧音道出了理想姻緣無望的悲哀，使

喻詞、喻體都出現，喻詞用“（好）像”山歌聽起來韻味無窮。

“（好）似”“仿佛”等等的有明確比喻指向的

（三）形象生動的畫面感

詞語。這是比喻的最基本形式，但在表情達意上客家山歌作為客家文化的經典代表之一，其

還不夠流暢自然。暗喻則讓修辭手法進一步融入所描繪的畫面清新質樸，有著一派活潑的田園氣

語言表達當中。暗喻和明喻的區別在于喻詞的不息。從表現衣食住行到個人婚戀，甚至一些關于

同。暗喻的喻詞為“是”“變成”“成為”等。國家、社會的話題，客家山歌歌詞在表現這些或

如：個人或宏大的敘事時都極富客家文化特色，歌詞

哥系綠葉妹系花，哥系綾羅妹系紗；

所采用的白描手法，在使歌詞表達更加生動形象

哥系高山石崖水，妹系山中嫩細茶。

的同時，也具有很大的民俗價值。山歌歌詞的創

作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喜歡切換場景，主要是用

這首山歌四句都用了暗喻的修辭手法，通過蒙太奇的手法來實現。

喻體之間的自然關系來表情達意。綠葉襯托著1．白描手法的廣泛運用

花、綾羅與紗同是紡織品、石崖水滋養著山中白描是中國畫的一種技法。這一手法也廣泛

茶，通過這些自然物或是同屬性或是相輔相成的運用在文學中，是用較為樸素直白的語言來描摹

特點，委婉地表達阿哥和阿妹之間親密的關系、人物、展現環境，是主要的表現手法之一。客家

不可分離的深厚感情。山歌歌詞通過白描的方式來描繪意象、場景等，

借喻與暗喻相比較而言則更進一步，修辭手含蓄地傳達情與理，使山歌歌詞富有生動的畫面

法完全融入了山歌語言當中，喻體與語言的自然感。如：

融合，讓山歌語言有了豐富的內涵，山歌語言的

復義美更加凸顯，藝術效果更佳。如：

欖樹開花花攬花，阿哥欖上妹欖下；

牽起衫尾等郎攬，等郎一攬就回家。

柑子跌落古井心，一半浮來一半沉；

你愛沉來沉到底，莫來浮起桔人心。

這首山歌用開滿花朵的欖樹鋪開畫面。春天

（注：“桔”諧音“激”）

的時候，橄欖樹上開滿了花，一朵花攬著一朵

花。從欖樹開花當中可以得知是春天的季節。阿

山歌前兩句起興，看到柑子掉在井里一浮一哥在欖樹上摘橄欖，阿妹在欖樹下掀起裙帕接橄

沉，作者觸景生情，通過柑子的沉浮聯想到了與欖。“牽起衫尾”這一小動作十分形象，一上一

自己愛戀的對象鬧矛盾時的情形。山歌后兩句用下共同構成了一個形象生動的農家田園畫面。

了借喻的手法，把柑子的一浮一沉比作對方的讓“一……就……”可以看出阿妹對阿哥深深的依

人捉摸不透的態度：一時示好一時又決絕地離戀之情。這首山歌充滿浪漫主義的氣息，從花攬

·24·

花到阿哥攬阿妹，人與自然一起奏響相親相愛的災荒。這首山歌既贊美了客家人勤勞刻苦的精神

和諧之歌，清新委婉又情真意切。又如：品質，也寫出了底層勞動人民艱辛的生活。在敘

小溪流水急啾啾，流入大河慢悠悠；

事上，這首山歌十分平實，充滿樸素的生活氣

月鴿帶鈴云下走，因為冇雙日夜游。

息，四個較為單一的場景支撐起來的山歌畫面感

強，干凈簡潔。

九月過了十月朝，霜打禾苗夜夜燥；

（四）豐富的抒情方式

雕子冇娘嗟嗟叫，阿哥冇妹心正焦。

含蓄是中國古代詩詞歌賦常見的特征，部分

客家山歌也體現這一特征。但是，客家山歌中不

這兩首山歌同樣表達了對愛情的渴望。山歌僅有把情感寄托在他物上的委婉表達，也有直率

用白描的手法，通過抓住景物的某一特色，讓景坦蕩的情感袒露，我歌我心，情感熱烈奔放。

物傳神地去表現人的孤身只影的愁緒，也使山歌1．含蓄

畫面更富有生氣。含蓄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特征之一。客家山歌

2．場景的切換傳承了中國傳統文化，含蓄也自然而然為其所

客家山歌歌詞生動的畫面感是其敘事藝術的用。客家山歌敘事的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情

重要體現。客家山歌中有許多歌詞一句呈現著一感的直接表達。然而，山歌節句多短小字少，客

個場景，下一句的場景或承接上一句的場景，或家山歌大部分都是每首四句，每句七字。這樣短

者與上一句的場景平行并列。如：小的體裁，需要運用多種藝術手法達到“言有盡

木匠師傅篾縛床，做衫師傅爛衣裳；

而意無窮”的效果。

泥水師傅冇屋住，耕田個人空米缸。

反映愛情忠貞不渝的：

蒙太奇手法是電影鏡頭組合的表現方式，把

入山看見藤纏樹,出山即見樹纏藤；

不同的鏡頭組合在一起能夠得到不同的藝術效

樹死藤生纏到死,藤死樹生死也纏。

果，文學中也常常運用蒙太奇手法來增強文學的這首山歌用了借喻的修辭手法，用藤與樹相

表現力。平行蒙太奇手法是幾個場景平行并列表互纏繞、至死不分離的關系來表達愛情中的男女

現，互相映襯，產生強烈的藝術效果。這首山歌忠貞不渝、生死相隨的高尚情懷和此志不渝的堅

用平行蒙太奇手法并置展示了四個場景：木匠家定的意志。

里的床是用竹篾綁著固定的，十分破爛；專門做又如：

衣服的師傅自己身上的衣服卻破破爛爛；擅長砌

墻造物的師傅自己卻沒有房子住；耕田的農民家

妹在塘邊洗衣裳，手拿擂槌眼看郎；

里的米缸卻空空如也，吃不飽。四個場景皆關于

擂槌打在妹手上，只怨擂槌唔怨郎。

日常的吃穿住行用，但四個有手藝的人自身的生這首山歌描繪了一幅生動的畫面。山歌敘述

活卻苦不堪言，表現了舊社會的不公和對勞動人了客家阿妹的勤勞與深情。阿妹在水塘邊洗衣

民的剝削、勞動人民生活的艱辛痛苦。再如：服，盯著自己的心上人出神，一不留心，手里的

四月績苴禾苗長，叔婆經布系緊張。

擂槌打在自己手上。盡管手很疼，但阿妹不怪阿

織出苧布墟上賣，換來白米度饑荒。

哥，只怨擂槌不長眼睛。這種“旁敲側擊”的手

法能夠得到以小見大的藝術效果，阿妹對阿哥的

這首山歌寫出了底層人民的艱苦生產生活。愛戀之情通過“怨擂槌”展露無遺。

先從描繪四月萬物欣欣向榮的春景開始，在一片又如：

清新活潑的氛圍中展開敘事。鏡頭一轉，讀者看

到了長者坐在門口認真而忙碌的用績苴制成的麻

一家女兒做新娘，自家女兒看鏡光；

線在紡布。緊接著，已經織好的麻布正在集市上

街頭銅鼓聲聲打，打到心中只說啷。

售賣。最后，鏡頭中只出現一袋白米。白米帶回阿妹看著鄰家的姑娘找到如意郎君，在敲鑼

家中，暫時緩解了米荒，用自己的勞動努力抵御打鼓的音樂里，默默暗想著自己的姻緣何時才能

·25·

有著落，用“啷”諧音“郎”，表達了阿妹內心這首山歌用夸張的手法來表達相思之痛苦。

對愛情的渴望和和美好婚姻的向往之情。男女之間的熾熱情感是山歌奔放的抒情方式的主

再如：要部分，其感情之熱烈、抒情之大膽超乎意料。

新打戒指九連環，一個連環交九年；

再如：

九九還歸八十一，還愛相交十九年。妹子約郎榕樹下，月出嬲到月西斜；

山歌把原本沒有任何生命的戒指賦予了人的

夜靜三更露水大，有情你愛脫衫遮。

情感，戒指的相交象征著美好的愛情，含蓄地表

老妹敢做也敢當，唔怕利刀白過霜；

達了男女愿結百年之好的美好心愿與浪漫的承

即使刀山妹也去，一朝有命總愛郎。

諾。

除了含蓄的表達情感，在反映一些社會現象阿妹對愛情的向往和追求可謂大膽。第一首

時，也相當地含蓄內斂。如：的阿妹沖破了傳統禮俗的束縛，夜里和愛人在榕

因為無食挑鹽擔，一身汗水變成鹽；

樹下約會，甚至主動要求阿哥脫衣服為阿妹遮擋

早知身上有鹽出，唔當空手慢慢行。

露水，其要求之大膽讓人瞠目結舌。第二首中的

（唔當：不如）

阿妹為了愛情更是不惜一切，“一朝有命總愛

郎”這是何等的霸氣與執著！淳樸低調的客家人

這首山歌的敘述者是一位挑夫，為了生存去為了愛情竟有如此的叛逆精神，甚至于付出自己

挑鹽，出了一身的汗水，水分蒸發后變成鹽附在的生命，也要追求自己理想的愛情。

身上。這時挑夫自嘲道：“早知道自己身上會出《等郎妹》這首山歌控訴了舊社會封建的風

鹽，就不去挑鹽了，空手慢慢走也能夠有鹽俗對婦女身心的折磨。

啊！”讀者通過挑夫身上的汗水變成了鹽和挑夫

的自嘲，可以感受到挑夫艱難的生存狀況以及挑

十八嬌嬌三歲郎，夜夜愛牽入房；

夫自我娛樂的精神。

鏡子面前照一照，唔知系子還是郎。

2．奔放

十八嬌嬌三歲郎，睡目愛攬上床；

直抒胸臆、豪邁的情感表達方式與其生活環

唔系看汝爺娘面，三拳兩腳打下床。

境、生活方式有關。客家人生活的環境大部分都

十八嬌嬌三歲郎，半夜想到痛心腸，

在山區，生活生產不便利，勞作較為辛苦。特殊

等得郎大妹又老，等得花來葉又黃。

的環境形成了特殊的風俗，客家的風俗是男女共

等郎妹子正孤凄，等得郎大妹老哩，

同勞作，不似其他地區的女人一樣在閨房里傷春

等得葉濃花又謝，等得月圓日落西。

悲秋，客家女人也和男人一樣承擔著繁重的勞“等郎妹”是客家地區的陋俗，一些家庭家

務。環境與生活的特殊性滋養了客家人爽朗大方中未生兒子，就先娶媳婦回家干活。這種惡俗剝

的性格，這種爽朗的性格也反映在山歌中，表現奪了女性正常的婚姻幸福的權利，讓女性在接下

為情感的熱烈奔放。如：來艱苦漫長的日子中孤獨守望著兒子一般的丈

郎有真心妹有情，兩人牽手拜神明；

夫，扭曲了健康的身心。

當天燒香來發誓，永久千秋唔斷情。

此外，還有革命山歌。革命山歌是指大革命

時期、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抗日戰爭時期及全國

這首山歌表達了阿哥和阿妹為了彼此之間真解放戰爭時期的山歌。由于歌詞背景的特殊

[2]

摯的感情，拜神明以求永結同心。“永久千秋唔性，革命山歌往往情感激越，充滿昂揚的斗志。

斷情”直率地表達了彼此深深的愛戀和依賴。如：

又如：

阿妹送哥當紅軍，同心協力打敵人；

同妹隔山又隔河，相思不見淚沱沱；

郎拿駁殼打地主，妹拿大刀殺豪紳。

他人若問相思苦，淚花卻比浪花多。

有膽革命有膽當，不怕頸上架刀槍；

·26·

殺去頭顱還有頸，挖去心肝還有腸。

老古言語都講過，早起三朝當日工。

送郎送到十里坡，眼不流淚嘴唱歌；

愿郎革命革到底，等你十年不算多。

打雷落雨閃電光，鰱魚游到草魚塘；

鱖魚唔食草魚屎，妹子唔愛紈绔郎。

這些革命山歌抒發了革命的頑強斗志和為了客家人強調了勤勞、積極進取的重要性。第

革命無所畏懼的思想感情，感情激昂，充滿氣一首山歌說道，從古到今都在倡導勤奮進取，貧

勢。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精神內在已經懈怠懶

惰，失去斗志。第二首山歌則是從一個女性的角

三、客家山歌的文化內涵

度來歌頌銳意進取的品質的。阿妹看不上沒有獨

立生活能力、只有金錢和美麗衣裳的紈绔郎，甚

客家山歌作為富有地域特色、源遠流長的民至把紈绔郎比作“草魚屎”。再有：

間文化，一直緊貼著客家人的生產生活，反映社

會現實。可以說，客家山歌記錄了客家人精神品

勸你唔使苦在心，愁切一多會傷身；

質的逐步形成和定型。客家人“崇文重教”，耕

莫畀別人來見賤，縈其毛辮做贏人。

讀傳家是客家人所推崇的生活方式。客家人一方可見在客家人眼中，刻苦耐勞、自強不息是

面教子弟勤于耕作，以獲得生存能力，另一方面最基本、備受歌頌的重要精神品質。

勉勵子弟用心向學，以獲得更好的發展。客家諺

（二）直抒情感

語中有不少是關于勸勉、警示子弟勤勉向學的，客家山歌歌詞內容包羅萬象，有男女之間的

如“有兒不讀書，不如養肥豬”“秀才唔怕衫綿綿情話，也有警世之言，教人奮進。如：

爛，就怕肚子中冇貨”。客家人也是遵循著“學

而優則仕”的儒家思想。此外，從客家人的族譜

一寸光陰一寸金，勸哥莫為妹分心；

族規中可以知道，客家人自古以來對家國律法十

創業年華莫虛度，惜妹更愛惜光陰。

分尊崇。由此可見，客家人的價值觀是與中原其有反映渴望愛情天長地久，白頭偕老，卻因

他地區的發展保持著一致的。客家山歌中所體現現實無法實現的無奈與辛酸。如：

出的客家人勤勞勇敢、刻苦耐勞、忠義愛國等精

神品質也是與中國傳統文化精神保持著一致，并

一心種竹望上天，誰知緊大尾緊彎；

且不斷的發揚光大。

一心想同妹偕老，無奈家貧去過番。

（一）自強不息

客家山歌還對女子給予了相當的關注。客家

《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女子可以大膽唱出心中的情感：“生也纏來死也

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賦予了中華民族特有的生纏，只愛同郎結良緣”“有心阿哥來戀妹，哪有

命品質，使中華民族歷經幾千年的磨礪，尤其是老妹不喜歡”，情感真摯，直率坦蕩。也可以控

在近代的民族存亡之秋中重新獲得自由與勝利，訴舊社會對自己的壓迫，如等郎妹、童養媳，又

獲得民族獨立與自信。客家人由于所處的環境在如《寡婦苦》：

山區，田野山嶺的勞作需要付出更多的勞力，客

家人無論男女都要承擔一定的勞動。因此逐漸形

床頭食飯床尾眠，冇人知有苦情!

成了客家人勤勞樸實的性格特征。這些性格特征

日里唔敢同人嬲，夜里只有痛腸人。

在山歌中也有所體現。從山歌整體來看，歌詞多

十五唔敢看月光，過年唔敢著新裝；

為平實直白之語，幾乎沒有華麗浮夸的辭藻，樸

心中有話冇人講，一生孤枕守空房。

實自然，更顯得感情純粹真摯。其次，有不少山

六月難過當晝心，守寡難過五更深。

歌也傳達出對勤勞質樸的贊美。如：

唔想貞節牌坊豎，只愿嫁郎結同心。

人生在世唔怕窮，最怕睡到日頭紅；

客家山歌對社會眾生相的反映顯示了客家人

胸懷寬廣、包容開放的氣度與精神。

·27·

（三）心懷家國

下來掌牛”“犁耙轆軸親手駛，田事唔曾請過

顧炎武在《日知錄·正始》中最早提出“天人”。這些山歌都反映了客家人的勞動生產生

下興亡，匹夫有責”這一概念。在中華民族悠長活，如放牛、打石、犁地等等。客家山歌能夠根

的歷史中，有無數的人把自己的命運與國家命運據時代的需要不斷更新自己。在當代，新客家山

聯系在一起，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國家。如屈歌的出現可以看出山歌的可塑性、兼容性和新的

原、文天祥、戚繼光、林則徐等等。愛國主義精生命活力。新客家山歌在歌詞中融入了富有現代

神是支撐著中華民族立根與發展的重要基礎。氣息的情和景，新客家山歌呈現出時代性的特

客家人作為中華民族的一份子，面對保家衛點。如：

國的戰爭都表現出英勇無畏、信念堅定的愛國主

義精神。客家人不僅積極配合革命斗爭的需要，

陽春三月好風光，茶園處處飄清香；

還用山歌唱出了革命的決心和必勝的信念。第二

又是一個好年景，客家妹子采茶忙。

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在“擴紅”運動中，一批

阿哥瀟灑走四方，風流倜儻妹向往；

批的青壯年受山歌的鼓舞，紛紛參加紅軍，出現

南海不畏風和雨，敢立潮頭氣軒昂。

了“一首山歌三個師”的佳話，如：

炮火聲來戰號聲，山歌唱給親人聽；

新山歌的內容在保持其原有藝術性的同時，

快快參軍上前線，活捉老蔣何應欽。

更富有現代氣息，更加貼近生活的實際。

前方后方一條心，鼓動親人當紅軍；

四、客家山歌的保護傳承

整師整團上前線，擴大百萬鐵紅軍。

隨著時代的發展，山歌的傳承方式從僅限于

這些山歌氣勢磅礴，意志堅定，體現了客家口頭傳唱逐漸變得多樣化。歌唱比賽、刻錄成

人大無畏的愛國精神。碟、山歌會等多種方式讓山歌的傳播范圍更廣，

（四）反映生活

影響的范圍更大。山歌的表現方式也越來越豐

客家山歌是客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承載富。在過去，山歌人人可唱，沒有太多時間地點

著客家人從古至今的歷史文化與精神文明，把客的限制，有獨唱、對唱、小組唱等多種形式。從

家文化的精華濃縮在其中，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傳過去的清唱到古典、現代樂器加入，讓客家山歌

唱中延續著其古老而又富有活力的生命。這也是展現其更多的魅力。山歌歌手們把歌唱轉化為綜

客家人這一族群得以生存和不斷發展的內在因素合的藝術，在保留山歌淳樸、生活化的傳統風格

之一。上，又讓曲調更加優美、深入人心。此外，從小

從山歌歌詞內容來看，客家山歌真實地記錄組唱當中發展出的山歌劇、“小戲”、“小品”式

了客家人的生活習慣和民風民俗，讓我們在當代演唱，甚至有大合唱和音樂劇的形式。客家文化

還能夠了解客家的傳統風俗和生活習慣。如：在現代性的演繹下，更加能夠展現出其文化和精

妹會起火鍋過來，四盤八碗擺滿臺；

神的魅力，受眾在心靈上得到文化的浸染，更加

香菇魷魚愛多放，芹菜蒜子莫搭來。

加深了對客家文化的記憶與認同感、歸屬感。

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孔子誕辰2565周年國

這首山歌反映了客家人的飲食習慣和用“四際學術研討會上說：“優秀傳統文化是一個國

盤八碗”作宴席的傳統規矩。家、一個民族傳承和發展的根本，如果丟掉了，

又如：就割斷了精神命脈”，要“努力實現傳統文化的

正月做田講落秧，唔到夏至禾唔黃；

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使之與現實文化相融

阿妹還比早禾谷，節氣唔到唔登場。

相通”。客家山歌記載著客家人的族群歷史，

[3]

鐫刻著客家人可貴的精神品質，無論對客家人還

這首山歌反映了農時節令。又有反映勞動生是對中華民族而言，都是一份可貴的文化財富，

產方面的山歌，如：“哥在高坡打石頭，妹在坡需要對客家山歌的保護和傳承給予重視，讓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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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歌與現代社會相互聯系，尋求大同時代的價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網絡媒介傳播速度之

值，獲得創造性發展。快也是超乎想象的，通過網絡來推動客家山歌的

在過去，客家山歌演唱方式主要是客家男子傳播，當可收到不錯的效果。第二，多鼓勵年輕

或女子在山間勞作時縱情歌唱，口頭相傳，從而人參與山歌的研究與傳唱。通過舉辦各種各樣的

延續著山歌的生命。很少山歌會被收集起來集錄山歌歌唱比賽等讓更多人積極主動去了解、學習

成冊，作專業化的研究。隨著時代的發展，客家唱山歌；讓山歌走進課堂，普及客家山歌的知

山歌的傳唱已經不是那么普及，越來越少人會唱識，吸引更多的學生學者去傳承山歌、研究山

山歌、喜歡唱山歌。不少年輕人更青睞于現代流歌。

行音樂所帶來的快感刺激。幸運的是，從20世

紀80年代開始，客家山歌受到的關注開始增客家山歌歷經數百年，至今仍然活躍在多元

多，大部分山歌得以保存和流傳。文化世界上，其活力讓人贊嘆！客家山歌歌詞作

然而，在當今社會，客家山歌的傳播面比較為民間口頭文學，蘊涵著的不僅是客家人的智

窄，許多年輕的表演者都不會唱山歌。客家山歌慧，更是民族文化精神。傳承和發揚客家山歌、

的傳承面臨著一定的挑戰。客家口頭文學，任重而道遠，這不僅是客家兒女

首先，就客家山歌自身來說，傳統的客家山的歷史使命，也是中國民族的共同責職。希望客

歌歌詞內容都以過去的生活環境為主，與現代生家山歌的弘揚能夠帶著客家文化、帶著中華文

活有一定的距離。以致欣賞者無法很好地去感受明，滋養我們后來的兒女，走向世界！

山歌的意境，獲得審美感受。面對這種情況，客

家山歌可以嘗試把現代生活融入山歌歌詞中，把

參考文獻：

現代的思維和傳統的山歌創作思維結合起來，創

作出更貼合現代生活實際的現代山歌。

[1]胡希張．客家山歌史研究[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

社，2013．

其次，客家山歌在現代社會的傳播力度不

[2]溫萍．“客家山歌”的社會內涵和價值[J]．星海音樂

夠，許多人沒有機會去了解這一古老的音樂財

富。為了提高山歌的知名度，第一，可以利用網

[3]習近平．在紀念孔子誕辰2565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

學院學報．1992（02）：15-19．

絡媒介來傳播山歌。網絡媒介已經成為現代人生

暨國際儒學聯合會第五屆會員大會開幕會上的講話[N]．

人民日報，2014-09-25（002）．

TheLiteraryValueandCuturalConnotationofHakkaFolkSongs

CHENJu-fen

（DepartmentofMusic,GuangdongPolytechnicNormal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510665）

TheOldFolkSong

Abstract：Hakkafolksongshavealonghistory,whichareinlinewiththeartofand

withvariouslyricmethods.ThearesomeofthereasonsthatHakkafolksongshaveremainedthevitalityand

.Hakkafolksongshavefluentandplainlanguage,prentingpureandfreshlifepictures

TheBookofSongs

charmandhaveattractedlatergenerationstokeepstudyingHakkafolksongstirelessly.ThecultureofHakka

folksongsstillhaveimportantenlightenmentsignificanceintoday’ssociety,soweshouldgivesufficientatten?

tionandprotectiontothem.

Keywords：Hakkafolksong;liferaryvalue;culturalconnotation;transmission;development

責任編輯石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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