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謝璞·珍珠賦
芙蓉花開的日子,我和幾位訪問了浩瀚的洞庭湖。它是美麗富饒的魚米之鄉,又盛產珍珠。
古老的洞庭,由于歷代反動統治階級不加治理,洪水常常泛濫,原是"淼茫千里白"的地方。唐代詩人白居易曾經嘆道:"安得禹復生,為唐水宮伯?手提倚天劍,重來親指畫。……龍宮變閭里,水府生禾麥。"但這只是詩人的幻想。在舊中國,洞庭湖到處是潰決堤垸的災難,只有滿湖的血淚,無盡的悲忿。就拿1935年來說,濱湖一帶潰決垸子一千三百多個,活活淹死了三萬七千五百多人,還有四百多萬人掙扎在污泥穢水里,無家可歸。可是,古代的詩人,哪曾料到歷史的長河中,竟會涌現一個"六億神州盡舜堯"的偉大時代!在紅日照耀下,幾百萬洞庭人民揮舞"倚天劍",指畫洞庭,整修了濱湖堤垸及湘、資二水入湖的洪道,完成了大通湖蓄洪工程,"龍宮"不僅變成了"閭里","水府"不僅能生"禾麥",而且大量地生產了珍珠。
在一只漁船上,我們大開了眼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漁民從艙里捧出一握珍珠來,只見那顆顆珍珠,有大如羊奶子頭的,有小如紅豆的,光華奪目,瑩光熠熠鮮艷奪目。我們問每年可以收多少顆珍珠,老漁民笑著說:"這里的珍珠不是論顆數,而是論斤兩的。漢壽縣有個大隊,
今年就可收珍珠一百一十多斤!"
珍珠是名貴的藥材和裝飾品。我國自古就有出產珍珠的盛名,合浦珠的采撈,從漢代就開始了,至今已有將近兩千年的歷史。但洞庭湖產珍珠,卻是近幾年的事。濱湖人民利用天然水源,精心養殖珍珠蚌,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摸索出了養殖的規律,獲得了優質高產。這是令人贊嘆的奇跡。然而,老漁民告訴我:洞庭湖還有更美的珍珠!
離開漁船,走上堤岸,只見千百條水渠,像彩帶似的,把無邊無際的田野,劃成棋盤似的整齊方塊。那沉甸甸的稻谷,像一壟壟金黃的珍珠;炸蕾吐絮的棉花,像一廂廂雪白的珍珠;婆娑起舞的蓮蓬,卻又像一盤盤碧綠的珍珠。那大大小小的河港湖泊,機帆船穿織如梭,平坦的長堤公路上,拖拉機往來不斷,到處是機聲隆隆,水暢人歡。今日洞庭,詩意盎然,彩筆難繪,簡直是一個用珍珠綴成的嶄新世界!
我們來到有名的白洋湖邊,坐上名叫"雙飛燕"的漁船,在比小河還寬的渠道中緩緩前行。清水滔滔地流著,渠道兩岸密密地栽種著千姿百態的綠樹,有香椿、泡桐、苦棗、白楊和擋浪柳。劃行十幾里,進入白洋湖口子邊的衛星湖。這里養了大量的魚,有鰱魚、青魚、草魚、麻牯蓮子魚、大鯉魚,還有來自武昌的花鱗甲的金鯉……
我正被這些魚群吸引著,突然前方傳來一陣清亮的歌聲:
手握珍珠喜盈盈,
千顆萬顆照洞庭;
好水一湖金不換,
幸福源頭在北京。
……
穿過一叢密密的垂柳,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幅別致的水彩畫。一望無際的蓮荷,花紅葉綠。一群穿著各色衣裳的姑娘,駕著織布梭子形的采蓮船,一邊不停地采摘蓮蓬,一邊唱著笑著。
看到洞庭湖豐收的圖景和歡樂的人們,誰也想象不到,這里,今年持續有一百二十多天沒有下雨。歷年防洪防汛的濱湖突然遭到了嚴重干旱。可是濱湖人民為了祖國富強,千方百計戰勝了旱魔。就以南縣來說,全縣共出動了六萬多人,苦戰了半個多月,日日夜夜,爭
分奪秒,筑了五條壩,堵了四條河,實現了東水北調,北水南移,既挽留了長江經過洞庭湖的水,又把湖水抽上了內河,大旱之年奪得大豐收。我們贊美洞庭湖的珍珠,更要贊美這培殖珍珠的千千萬萬的濱湖人民,贊美他們戰天斗地的革命精神。
正當我們返回的時候,天漸漸黑了。霎時間,四面八方,電燈明亮,就像萬千顆珍珠飛上了天!這排排串串的珍珠使天上銀河失色,叫滿湖碧水生輝。
誰猜得著,整個洞庭湖濱有多長的高壓電線?湖區向機械化、電氣化進軍,八百多萬畝土地上,已經修建了六千一百多個排灌站,一萬五千多處涵閘,使百分之七十的耕地實現了旱澇保收。聽說架設的高壓電線共有七千六百多華里長!
洞庭啊,洞庭!在你這里,天上、地面、水下,處處閃耀著珍珠的異彩,你就是鑲嵌在我們偉大祖國土地上的一顆大珍珠!應該挑選天下最鮮艷的油彩,來描繪洞庭的珍珠,因為每一顆珍珠,都沐浴著生養萬物的雨露陽光,每一顆珍珠,都是洞庭碧波上開放的瑰麗花朵!
謝璞,1932年出生。湖南洞口人。著有小說集《憶怪集》,散文集《珍珠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