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8日發(fā)(作者:徐勤忠)

關(guān)于范曾先生書畫的鑒定
崔自默
因為我是范曾教授的第一個博士生,對范先生不同時期的繪畫風格有所研究,對相關(guān)資料也很熟悉,又不是惟利是圖的商人,所以,經(jīng)常有人拿著所謂范曾書畫來請我鑒定。
之所以說“所謂范曾書畫”,就是說有的是真品,有的則是借用“范曾”署名的贗品。
一般而言,只要字畫還沒有裝裱,不用打開,我從折疊著的紙張的背面,就可以斷定出字畫的真?zhèn)巍?
“不用打開”,之所以敢如此斷言,是因為中國書畫有“力透紙背”之說。范曾先生主張“詩魂書骨”,其繪畫線條有書法用筆的力度與節(jié)奏感。其次,范曾先生的用紙和用墨、用色都很講究,所以在很熟悉之后,從背面來判斷不是太難的事情。
在畫面打開之后,我一般判斷起來不會超過五秒鐘。“崔五秒”,是我鑒定范曾先生字畫得到的綽號。俗話說,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我這“崔五秒”,不是簡單的憑感覺的枉然判斷,那需要相關(guān)知識和資料的全面熟悉。
范曾書畫的風格,在三四十年之內(nèi),有所變化,更有所統(tǒng)一。很多人說范曾繪畫缺少變化,這么說只是表象,其實,范曾先生的書畫風格一直在變化,或者說在一直完善。孔夫子說“吾道一以貫之”,正因為
在變化中求統(tǒng)一,在風格穩(wěn)定中求完善,才有了范曾先生書畫的雅俗共賞,得到市場的長久認可。
也正因為有好的市場,所以有很多“所謂范曾書畫”流通于市場。范曾先生自己說過,“求真跡,萬之一”,意思是說他的真畫只占市場流通量的萬分之——他這么說,既是自豪,也是無奈。
因為很少能見到真跡,沒有相互比較,所以很多人難以判斷一張作品的真?zhèn)危灾劣诎掩I品當真品,或者偶人徑直認為范曾先生書畫水平不過如此、很一般。假如把一張真跡與一張贗品放在一起,即便是外行,也比較容易憑直覺來做出正確的選擇。真跡是有“氣場”的,無論是筆墨力度、線條質(zhì)量、細節(jié)變化、設(shè)色高雅、人物神采,都非同凡響。
有人以為,范曾先生畫畫只使用自己的專用紙,比如帶有水印“范曾藝苑”或者“榮寶齋慶祝建國五十周年”等字樣的特制紙,事實上,范曾先生使用過很多種類的紙張。這些所謂的專用紙,也有純是偽造的,所以認為使用專用紙的畫就是真的,必然會犯錯誤。
可見,紙張不是判斷范曾書畫真?zhèn)蔚囊罁?jù)。
近年來,收藏界有一個習慣,就是收藏字畫的人特別要求作品與作者本人的合影照片,以證真身。事實上,照片可能是偽造的,是在電腦上經(jīng)過移花接木而合成的;也有的是照片為真,但照片上的畫與眼前的畫未必是同一張。有一次,我見到一張“所謂范曾先生”與一張作品的合影照片,因為太熟悉先生的面貌,所以我一眼就看出照片上的人不是范曾先生本人。就我所知,由于特定的原因,范曾先生基本拒絕與作品合影,所以,只要賣主特別強調(diào)作品帶有合影,基本就值得懷疑了。
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帶照片的范曾書畫,基本為贗品。
關(guān)于鑒定證書,不管是出于權(quán)威機構(gòu)或者署名權(quán)威人士,我的意見是它不足為據(jù)。只要花錢,鑒定證書可以買來,或者有人自己直接偽造證書。不管什么“專家”,都只能針對特定領(lǐng)域的某一路作品有所研究,不可能面面俱到。近現(xiàn)代書畫大家很多,哪一個專家都不敢說一覽無余、全面鑒定。至于研究范曾書畫的專家,寥寥無幾,即便有人專門研究,如果只是停留在文化價值與藝術(shù)風格的闡述上,沒有豐富的社會實踐與市場流通的相關(guān)經(jīng)驗,其意見也是不可靠的。
總之,帶鑒定證書的范曾書畫,也未必可靠。
有人以為,“來路可靠”的字畫應(yīng)該就是真的。所謂“來路可靠”,無外乎指作品出于官家、富戶、名流,其實,有時也只是一說而已,不可輕信。給收藏品編故事,是古董這一行當?shù)幕境WR,所以謹訪一時感情沖動,認假當真。我鑒定范曾書畫,一般不會打聽作品的來路,我只看畫面本身。拿畫過來的人,或許已經(jīng)找人鑒定過,或許已經(jīng)走過幾家畫店詢過價格,這些我都不在乎。因為對交易雙方情況都不了解,所以一般我不會開口發(fā)表意見。我吃過虧,隨便一開口直言,卻砸了人家的買賣,買主感謝我,賣主卻怨恨我。
現(xiàn)在,我立了一個規(guī)矩,不管誰拿來什么作品,只有先交了鑒定費,我才會發(fā)表我的意見。關(guān)于范曾書畫的鑒定,尤其如此,知無不言。不交錢的作品,我可以隨便看看,但不會發(fā)表任何意見。拿人錢就得說真話,或許可能無意中得罪了哪一方面,但是我只對作品負責,對我拿到的勞務(wù)費負責。
有時,鑒定人會要求我寫一個書面鑒定意見,我會再額外收取相應(yīng)的費用。至于這么一張紙將來有多大用處,那不是我要考慮的。我只代表我自己,也不敢說我是鑒定范曾書畫的“第一專家”。我的意見別人相信與否,那是他們的事情。收藏者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相信他們承認的行內(nèi)專家。拍賣行一般也有自己信任的專家,他們有各有各的主見與權(quán)利。對于現(xiàn)在還在世的畫家,拍賣行有時會聽取他們的鑒定意見,但畫家的說法也不是絕對的“金口玉言”。畫家有時會因為某些理由而真假混淆,倒也未必是故意或惡意的。
最后再次聲明:我鑒定藝術(shù)品(包括范曾書畫),只代表我自己的主張,我不會人云亦云,或見風使舵、朝令夕改。根據(jù)行規(guī)慣例,買家賣家在某一作品成交很長時間以后,也沒有再回來“找后賬”的道理,因為任何鑒定家都不可能負責藏品的未來命運。藝術(shù)品的命運,除了藏家個人的心理因素,還受整個社會歷史、時代風尚以及文化經(jīng)濟的綜合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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