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其人

2024年2月6日發(fā)(作者：結婚的祝福語)

汪曾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汪曾祺，江蘇高郵人，1920年3月5日出生，中國當代作家、散文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他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后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汪曾祺在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上頗有成就，對戲劇與民間文藝也有深入鉆研。作品有《受戒》《晚飯花集》《逝水》《晚翠文談》等。“有何思想？實近儒家。人道其理，抒情其華。有何風格？兼容并納。不今不古，文俗則雅。”這是汪曾祺在《我為什么寫作》中的自白。最終，他將自己活成了和筆下的作品一樣的模樣。1.他是沈從文的學生1939年，汪曾祺考入“西南聯大”，中文系，成為沈從文的入室弟子。沈從文對汪曾祺的創(chuàng)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汪曾祺投考西南聯大，除了考試用書外所帶的兩本書，一本是《沈從文小說選》，一本是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他說：“可以說這兩本書定了我的終身，這使我對文學形成了比較穩(wěn)定的興趣，并且對我的風格產生深遠的影響。”2.他有作家的故土情懷如果給汪曾祺的寫作設幾個關鍵詞的話：高郵、西南聯大、張家口、北京是四個繞不過去的坐標。此人念舊，而且長情，寫來寫去，皆是故鄉(xiāng)、故人。汪曾祺常說：“我的家鄉(xiāng)是一個水鄉(xiāng)，我是在水鄉(xiāng)長大的，耳目之所接，無非是水，水影響了我的性格，也影響了我的作品風格。”3.“吃貨老頭兒”的美食文化修養(yǎng)汪曾祺是個老饕，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吃貨。在中國文壇，汪曾祺先生曾被公認為是“當代名家中最后一位風雅特殊的文人美食家”。他提倡一個人的口味要寬一點、雜一點，要去嘗遍“南甜北咸東辣西酸”，對于有些東西，本不吃，吃吃也就習慣了。汪曾祺將美食寫得出眾在于知曉美食的故事和文化內涵，他對美食的熱愛即他對生活的熱愛，所以尋常的飲食，卻被他寫出了讓人驚艷的滿足感。4.士大夫的情趣汪曾祺在小說、散文、繪畫、喜劇、美食、書法等方面皆有較高造詣，興趣之廣泛、風雅之盎然，儼然一位士大夫。汪曾祺為人為文向真向善，有詩情畫意卻不矯情。汪曾祺讓人想起陶淵明和蘇東坡，他們身上有一個共同點，即“士大夫的情趣”，這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延續(xù)的表現。5.寄情草木、與世無爭汪曾祺覺得，淡泊是人品，也是文品。一個甘于淡泊的作家，才能不去搶行情，爭座位，才能真誠地寫出自己所感受到的生活。汪曾祺的兒子汪朗說：“父親無官無職，無權無勢，對于名利，從不孜孜以求。”汪曾祺喜歡養(yǎng)花，將自己對花草樹木的感知寫進文章中，比如在散文集《草木春秋》中，他就寫了多種植物。汪曾祺正是通過養(yǎng)花來修身養(yǎng)性，體悟人生。6.日常生活審美化汪曾祺的小說寫的是尋常日子和普通人家，寫小人物的恩恩義義、瀟瀟灑灑，寫凡人與凡人之間的知遇，寫哪怕是個賣鹵味的也有賣鹵味的藝術，也能欣賞得來人生，欣賞得來美，欣賞得來趣味，寫普通人日積月累而成的脾性與癖好，然后再寫人的變故，咔嚓一聲，在斷的地方有一束光。那束光就是汪曾祺要捕捉的東西。哪怕是寫俗人俗像，他也沒有俗筆，因為體貼和懂得，“頓覺眼前生意滿，須知世上苦人多”。汪曾祺自稱是一個“中國式的抒情的人道主義者”，這種人道主義“不帶任何理論色彩，很樸素，就是對人的關心，對人的尊重和欣賞”。由此便能理解汪曾祺給故鄉(xiāng)高郵文游臺的那幅留墨，不是“滄海盡觀”，不是“天下盡1

觀”，而是“稼禾盡觀”，因為稼禾里藏著結結實實的百姓生活，藏著世道與人心。7.多年父子成兄弟汪曾祺初中時愛唱戲，他在家里唱，父親拉胡琴。有幾個同學能唱戲，學校開同樂會，汪曾祺邀請父親到學校去伴奏，一個大人陪著幾個孩子玩了一下午，十分開心。汪曾祺初戀，在家寫情書，父親在一旁為他出主意。父親喝酒，給汪曾祺也倒一杯。抽煙，一次抽出兩根，父親一根汪曾祺一根，父親還總是先給他點上火。這種父子關系，他人不能理解。汪曾祺的父親說：“我們是多年父子成兄弟。”父親深深影響了汪曾祺，他和自己兒子也如同兄弟。汪曾祺下放張家口農村勞動，兒子還在幼兒園，剛剛學會漢語拼音，就用漢語拼音給汪曾祺寫了第一封信。汪曾祺趕緊學會漢語拼音，為的是好給兒子寫回信。文革時期，兒子把一位父母被整、無家可歸的同學帶回家，那時人人自危，自顧不暇，汪曾祺感到為難，責備兒子事前沒有跟自己商量。兒子委屈地哭了，汪曾祺立即明白兒子是對的，自己錯了，結果這個同學在他家住了四十多天。孩子有時叫他“老頭子”，連他的孫女也跟著這樣叫，親家母說這孩子“沒大沒小”。汪曾祺覺得一個現代化的、充滿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須做到“沒大沒小”。父母叫人敬畏，兒女“筆管條直”，最沒有意思。汪曾祺說：“兒女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他們的現在，和他們的未來，都應由他們自己來設計。一個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親是愚蠢的，而且，可惡！”【先生雋語】1.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的世界很平常。——《一輩古人》2.家人閑坐，燈火可親。——《冬天》3.有人說故事像說著自己，有人說著自己像故事。《我們都是世間小兒女》4.有些東西，自己盡可不吃，但不要反對旁人吃，不要以為自己不吃的東西，誰吃，就是豈有此理。——《做飯》5.到了一個新地方，有人愛逛百貨公司，有人愛逛書店，我寧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雞活鴨、新鮮水靈的瓜菜、彤紅的辣椒，熱熱鬧鬧，挨挨擠擠，讓人感到一種生之樂趣。——《做飯》6.梔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撣都撣不開，于是為文雅人不取，以為品格不高。梔子花說：“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人間草木》7.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我注視它們很多很多日子了。它們開得不茂盛，想起來什么說什么，沒有話說時，盡管長著碧葉。——《人間草木》8.活著，就還得做一點事。我們有過各種創(chuàng)傷，但我們今天應該快活。人不管走到哪一步，總得找點樂子，想一點辦法，老是愁眉苦臉的，干嗎呢？——《生活是很好玩的》9.沈先生談及的這些人有共同特點。一是都對工作、對學問熱愛到了癡迷的程度；二是為人天真到像一個孩子，對生活充滿興趣，不管在什么環(huán)境下永遠不消沉沮喪，無機心，少俗慮。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人間草木》10.寫字作畫，首先得有激情。要有情緒，為一人、一事、一朵花、一片色彩感動。有一種意向、一團興致，勃勃然郁積于胸，勢欲噴吐而出。——《生活是很好玩的》11.那一年，花開得不是最好，可是還好，我遇到你。那一年，花開得好極了，好像專是為了你。那一年，花開得很遲，還好，有你。——《人間草木》12.這也只是一個平常的夜。但是人就是這樣一天一天，一黑夜一黑夜地長起來的。正如同莊稼，每天觀察，差異也都不太明顯，然而它發(fā)芽了，出葉了，拔節(jié)了，孕穗了，抽穗了，灌漿了，終于成熟了。——《羊舍一夕》13.隆冬風厲，百卉凋殘，晴窗坐對，眼目增明，是歲朝樂事。——《歲朝清供》14.我覺得全世界都是涼的，只我這里一點是熱的。——《蒲橋集》15.人，是美的，是詩意的。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來歇一會兒，喝一杯不涼不燙的2

清茶。不糾結、少俗慮，隨遇而安，以一顆初心，安靜地慢煮生活。——《慢煮生活》16.你說我在做夢嗎？人生如夢，我投入的卻是真情。世界先愛了我，我不能不愛它。——《人間草木》17.世間最為普通的事物，平中顯奇，淡中有味。——《人間草木》18.星期天，坐在自修室里，喝水，吃豆，讀李清照、辛棄疾詞，別是一番滋味。“通達”是對世事看得很清楚，很透徹，不太容易著急生氣發(fā)牢騷。通達又常和恬淡、悠閑聯在一起。——《生活是很好玩兒的》19.愛，是一件非專業(yè)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不是技術，不是商品，不是演出，是花木那樣的生長，有一份對光陰和季節(jié)的鐘情和執(zhí)著。一定要，愛著點什么，它讓我們變得堅韌，寬容，充盈。20.我念的經，只有四個字：“人生苦短”。因為這苦和短，我馬不停蹄，一意孤行。21.他們倆呢，只是很愿意在一處談談坐坐，都到歲數了，心里不是沒有。只是像一片薄薄的云，飄過來，飄過去，下不成雨。《大淖記事》22.曾經滄海難為水，他鄉(xiāng)的鴨蛋，我實在瞧不上。——《端午的鴨蛋》23.活在世上，你好像隨時都在期待著，期待著有什么可以看一看的事。有時你疲疲困困，你的心休息，你的生命匍伏著像一條假寐的狗，而一到有什么事情來了，你醒豁過來，白日里閃來了清晨。——《邂逅》24.我們這個民族，長期以來，生于憂患，已經很‘皮實’了，對于任何猝然而來的災難，都用一種“儒道互補”的精神對待之。這種‘儒道互補’的真髓，即‘不在乎’。這種‘不在乎’精神，是永遠征不服的。——《跑警報》25.我以為風俗是一個民族集體創(chuàng)作的生活的抒情詩。——《汪曾祺：文與畫》【他人眼中的汪曾祺】古今的文人，可欽嘆的人格大抵只有兩種：一是至硬，二是至柔。至硬與至柔，可以算得上偉大。在這兩個極端之間，又有許多不偉大卻可親可愛的人格。汪曾祺其人，溫厚而淡泊。這一種溫厚淡泊，很是合乎君子德行。名教種種繩墨，初衷也只是推崇君子之道。可見天性溫厚淡泊的人，尤其難能可貴。文章憎命達，對于人世的坎坷，李白式的狂傲，蘇軾式的疏放，以及老杜式的敦厚算是中國文人最典型的三種姿態(tài)。李白任性如赤子，他的飛揚跋扈，仙風道骨，如同借酒消愁一般，不是超脫，更像是一種逃避，一個抵御世事無奈的盔甲，而酒醒后的滋味，大抵便是“欲渡黃河冰塞川”了。說到底，李白只是一個不通世故，卻又固執(zhí)于自己的才華，夢想著摶云直上，卻又不出意外的到處碰壁的少年人。他的狂傲來自于他的固執(zhí)，他的抱負，這樣的人，是注定要在人世間跌得鼻青臉腫的。汪曾祺的為人處事正與李白相反，他的隨遇而安，似乎可擬于蘇軾的放達，“人間有味是清歡”，但二者究竟有別。蘇的曠達，因其胸次豁然，光風霽月，“惟有王城最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到底還是儒家的“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而汪的隨遇而安，則是天性敦厚使然，這一點更近于老杜。但老杜的天性敦厚，被后天引導至“餐必思君”上，心有所執(zhí)，情有所系，筆下故見得沉郁。汪沒有強烈的執(zhí)著心，即便置于高位，也不可能成賢成圣，所以更近于道，頗能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一種安然的姿態(tài)，來抵御人間陵谷巨變。汪的安然淡泊，一個朋友說，最像王維。理由是：他們都有文人骨子里的雅，雅得不能再雅，反而歸于平淡。王維晚年徹底皈依佛教，但他的平淡卻不是枯寂，內里仍然清潤，而汪曾祺的平淡，骨子里也帶著文人風雅。我并不完全同意這個類比。王維晚年受禪宗影響，詩文的清潤，是一種類似“華枝春滿，天心月圓”的境界，因此王維的平淡，也是“問余何適，廓爾忘言”。汪曾祺則不同，汪的平淡帶著人間煙火，也許在這一點上，要更像陶淵明3

一些。但可惜的是，相比于王維與汪曾祺，陶淵明的骨子里又少了一份文人風雅，多了一份憤世嫉俗——朋友說，陶淵明更像是周家兄弟的結合體，淡泊的一面像周作人，憤世嫉俗的一面像魯迅，這說法妙極。汪老的形象，本是十分鮮明和典型的，然而思前想后，卻終于還是想不出一個與他契合的文人。（《汪曾祺其人》王月暉節(jié)選自《南開大學學報》）汪曾祺讓鐵凝“相信生活，相信愛”汪老生前十分關懷年輕人，第一次見到鐵凝，就對鐵凝打招呼說：“你的腦門上怎么一點頭發(fā)也沒有留呀？”對待鐵凝就像對待一個認識已久的孩子一般，一下子就打消了鐵凝心中存有的敬畏之心。鐵凝稱汪曾祺先生總讓她想到“相信生活，相信愛”。她范小青：汪老是一盞照耀著我們的燈在江蘇省作協主席范小青的書桌上，有一本1987年由漓江出版社出版的《汪曾祺自選集》。范小青說：“許多年來，我無數次翻閱這本書，無數次地受到感動，受到啟發(fā)，無數次地在內心深處默默地向汪老致敬。里邊收有汪曾祺不同時期寫作的小說散文隨筆等各種文體的作品。我讀其中一篇《涂白》感動不已，這是一篇寫冬天為了防凍給樹刷石灰的小文，只有幾百字，甚至說不上是一篇散文或者隨筆，差不多就是一篇說明文，卻使我眼中蘊含淚水。這樣的一種文字的力量，這樣的一種與文字的緣分和感情，許多年來一直陪伴著我，不離不棄。”今天，我們?yōu)槭裁磻涯钔粼鳎ü?jié)選）周榮池《光明日報》（2017年05月12日）今天，我們懷念汪曾祺，至少有這樣幾個理由：真純的人性之美。汪曾祺曾經這樣評價過自己的小說創(chuàng)作：“我寫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人性，是任何時候都需要的。”汪曾祺作品中的人性之美出乎本真而帶著淡淡的憂傷，這種恬淡怡然的美深深地俘獲了讀者的心，呼應了人性本真的善良。放眼文學界，我們見多了那種暴露隱私、吸引眼球、刺激感官欲望的所謂文學作品。盡管短時間內似乎能夠引起一些關注，但是這種關注是消極的，于文學和社會而言都有著巨大的危害。而在汪曾祺的作品里，人性不是體現為轟轟烈烈的夸大失真的敘述，不是表現為刀劍相對的血腥；他那些恬淡憂傷的文字，凝結著的恰是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人性之美。溫暖的風俗之美。隨著經濟社會的發(fā)展，城市化進程的加快，生活方式的變遷，許多舊有的生活方式被改變甚至被忘卻。然而，這些傳統的民俗風情是溫馨的、有人情味的，這一點并不會因為追求速度和效率而被改變；相反，隨著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人們在不斷的反思中進行著生存的回望，而文學恰恰在這時候給人們提供心理安慰。舊的民俗風情似乎沒有了實用價值，卻不斷地被記憶所發(fā)掘，用以溫暖我們匆忙而麻木的生活，從中我們得以找到立足現實走向未來的依據和能量。汪曾祺的文字就有這樣的魔力，他往往在鄉(xiāng)土風俗的描寫之中滲入傳統的文化意識和審美情趣——人與人之間謙和互愛，人與物之間親切共適，人與環(huán)境之間和諧相依，呈現出一派遠離喧囂和紛爭、摒棄狹隘和迂腐后的高遠平淡、自然隨和的生活氛圍。經典的漢語之美。我們今天還在懷念的汪曾祺，不僅是蘇北水鄉(xiāng)小城高郵的汪曾祺，不僅是昆明茶館里的汪曾祺，也不僅是“京味作家”汪曾祺，更是漢語文學大家的汪曾祺。汪曾祺不僅打動了某個特定地域人們的心靈，更用他的筆溝通了整個漢語讀者的心靈，用恬淡優(yōu)美的文字為我們營造了共同的故鄉(xiāng)。這正是汪曾祺文字的魔力所在。由此，他的文字能夠超越時間的界限，從過去走向未來；能夠打通地域的阻隔，從此岸走向彼岸。汪曾祺的筆下，美有不可多得的特質，它是健康的、快樂的、平和的、向上的，但同時又蘊含一種淡淡的憂傷和感動、不動聲色的幽默，這是汪曾祺小說總能夠帶給我們的感受。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