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1日發(作者:教師職業發展規劃)

菊殘猶有傲霜枝
——古詩詞秋之意象二:菊花
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是備受詩人們青睞,經常作為古典詩歌作品中的意象,在古典詩歌的長河中流芳千古。除了它們美麗典雅的外在形態,更打動人心的是它們象征的寶貴品質和所蘊涵的高潔精神品格。在歷代詩人的反復吟詠中,“梅蘭竹菊”成為了被賦予特定意義的經典意象。
在古詩詞中,菊花可以說是深秋意象的代表。菊花以它不懼風寒、凌霜盛開的傲然風骨,深得文人雅士的喜愛。在文學作品中,最早在屈原的《離騷》中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自此“菊”成為了芳草美人的代表,美好人格的象征。而詩詞中的“菊花”意象,更是意蘊豐富。
在愛菊的詩人中,要首推東晉的陶淵明。他把菊花引為知己,種菊、采菊、賞菊,成為他田園生活的重要內容之一。在他的眾多《飲酒》詩中,“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兩句,傳神地表現了他回歸自然、恬淡自在的心情。
當然,陶淵明喜愛菊,更多的是喜愛它不懼風寒、凌霜吐芳的堅貞品格。他在《和郭主簿》其二中寫道:
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
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杰。
全詩共十四句,整首詩重點是寫作者目睹肅殺秋景中的奇峰、芳菊與青松,感發興起對堅貞不移的德操的贊頌。
自從宋玉在《九辯》中發出“悲哉!秋之為氣也”的慨嘆后,“悲秋”便成為詩歌創作的一個傳統主題,不得志的文人作詩言秋必悲,很少有人能落在窠臼外。陶淵明此詩卻另辟蹊徑,肅殺的秋氣在詩人心中引起的感覺不是哀傷,而是振奮。他注意到了秋色的動人之處:草木凋落,山形變瘦,然而頂峰更高聳挺拔,令詩人“高山仰止”,嘆為奇絕;在黯然失色的林中,詩人遠遠望見耀人眼目的色斑,便欣喜地猜到那是蓬勃怒放的菊花;而在突兀的山巖上,詩人又看到了排列整齊的青松傲然挺立。這些景物從整幅秋色的背景中浮現突出,表現了詩人的審美選擇。
作此詩時,陶淵明尚未結束仕宦生活。為了實現早年的濟世理想與解決現實的生計問題,他幾次出外謀事。但官場的污濁與詐偽風氣,又與他向往自然、真淳的天性相違拗,使他深感身心受拘束,有如“落塵網”、“在樊籠”(《歸園田居》其一),于是他又幾次棄官回鄉。有了這一番出仕經歷,返樸歸真的田園生活對陶淵明自然更增加了吸引力,而在復歸自然中,又包含著詩人對于堅持節操、絕不同流合污這一美好品德的追求。正因如此,他才對卓爾不群的陵嶺、松菊表現出特殊的興趣,并見景生情,借物詠志,在贊賞具有“貞秀姿”、“卓為霜下杰”的松菊之中,寄托了自己對特立獨行品格的仰慕之情。
陶淵明詩中經常寫到的具有現實與象征雙重意義的景物就
是松與菊。以《飲酒》二十首中的詩句為例。其四:“因值孤生松,斂翮遙來歸。勁風無榮木,此蔭獨不衰。”其五:“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其七:“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其八:“青松在東園,眾草沒其姿。凝霜殄異類,卓然見高枝。連林人不覺,獨樹眾乃奇。”而《歸去來兮辭》寫到歸來所見,則有“三徑就荒,松菊猶存”之景;歸來所為,則有“撫孤松而盤桓”之舉。可見,陶淵明對松、菊確有偏愛,且于家中東園栽種了松、菊。陶淵明對松菊的特殊愛好,以致植于園中、終日相對的原因,就是《和郭主薄》其二中所說的“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杰”,即在松菊的形象上,寄寓了詩人自己超卓的德操。
唐代大詩人杜甫對傲霜怒放的菊花也非常喜愛。他在《云安九日》中寫道:
寒花開已盡,菊蕊獨盈枝。
舊摘人頻異,輕香酒暫隨。
在寒冷的秋天百花凋敝,只有菊花凌霜怒放,盛開的花蕊掛滿了枝頭。盡管由于人們的喜歡頻繁采摘,而它的清香伴著酒香相隨身邊。表現了詩人對菊花的喜愛之情。
唐代另一位大詩人白居易更是對菊花贊美有加:
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
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
《詠菊》
在陶詩中菊花與青松意象并峙,成為高尚情操的化身,反映了詩人畢生對高尚品德的追求;在白詩中菊花是傲霜凌雪的斗士,在“芭蕉”與“敗荷”的襯托下,強者形象卓然而出,是詩人“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儒家思想人格最好的觀照。
宋代大詩人蘇軾也十分欣賞菊花的堅貞,他在給好友劉景文的贈詩中說: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贈劉景文》)
這首詩的前兩句寫景,抓住“荷盡”、“菊殘”的特定景物,描繪出秋末冬初的蕭瑟景象。“已無”與“猶有”形成強烈對比,突出了菊花傲霜斗雪的堅貞形象。后兩句議景,揭示贈詩的目的。說明秋景雖然蕭瑟冷落,但也有碩果累累、成熟豐收的一面,而這一點恰恰是其他季節無法相比的。詩人這樣寫,是用來比喻人到壯年,雖已青春流逝,但也是人生成熟、大有作為的黃金階段,勉勵朋友珍惜這大好時光,努力進取,切不要意志消沉,妄自菲薄。
菊花是家鄉的常種之花,外出之人思念家鄉,也常常想到菊花。唐代邊塞詩人岑參一次在行軍途中,恰逢重陽節,勾起了濃濃的思鄉之情,寫下了《行軍九日思長安故園 》這首詩:
強欲登高去,無人送酒來。
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
古人在九月九日重陽節有登高飲菊花酒的習俗,孟浩然就有“待到重陽日,再來就菊花”(《過故人莊》)的詩句,表現了喜愛農家生活的雅興。而岑參是在行軍途中,時逢安史之亂,雖然也想勉強地按照習俗去登高飲酒,可是在戰亂中,沒有像給陶淵明送酒的王弘那樣的人來送酒助興,這就勾起了詩人濃濃的思鄉之情。
作者寫思鄉,沒有泛泛地籠統地寫,而是特別強調思念、憐惜長安故園的菊花。這樣寫,不僅以個別代表一般,以“故園菊”代表整個故園長安,顯得形象鮮明,具體可感;而且這是由登高飲酒的敘寫自然發展而來的,是由上述陶淵明因無酒而悶坐菊花叢中的典故引出的聯想,具有重陽節的節日特色,仍貼題目中的“九日”,又點出“長安故園”,可以說是切時切地,緊扣詩題。詩寫到這里為止,還顯得比較平淡,然而這樣寫,卻是為了逼出關鍵的最后一句。這句承接前句,是一種想象之辭。本來,對故園菊花,可以有各種各樣的想象,詩人別的不寫,只是設想它“應傍戰場開”,這樣的想象扣住詩題中的“行軍”二字,結合安史之亂和長安被陷的時代特點,寫得新巧自然,真實形象,使讀者仿佛看到了一幅鮮明的戰亂圖:長安城中戰火紛飛,血染天街,斷墻殘壁間,一叢叢菊花依然寂寞地開放著。此處的想象之辭已經突破了單純的惜花和思鄉,而寄托著詩人對飽經戰爭憂患的人民的同情,對早日平定安史之亂的渴望。
一叢菊花寄相思。有一年的深秋重陽,宋代女詞人李清照寫了一首《醉花陰》,寄給在外面做官的丈夫趙明誠: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 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日子走到九九重陽,薄薄的秋霧已經彌漫,濃云壓下來,整個白天不明朗。不明朗的只是天氣嗎?還有她那顆含愁的心。秋風襲人,閨房中百無聊賴地看著香煙裊裊而起,“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一個“又”字,是驚覺時光匆匆,還是想起了去年的重陽?詞意宛轉,只是說天涼了,無論是枕上還是床邊的帷帳,都透著一番寒意。那份輕寒,從肌膚一絲一縷透進心里。“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詞人已經沒有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恬淡自在的心情,而是對菊把酒消愁,對著蒼茫黃昏而不知回屋,任隨菊花幽香飄滿衣袖。南朝江淹的《別賦》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苦于離別的人,感到魂魄離散,魂不守舍。那個黃昏把酒的“我”無奈而突然地嘆息一聲:不要說不會喪魂落魄啊,你看西風卷起窗簾之處,人就像菊花一樣面黃肌瘦!一位形銷骨立的美人,比秋風里的憔悴黃菊,還要瘦去幾分。
這首詞寄到丈夫手里,趙明誠贊嘆不已,三分心酸,三分激賞,還有三四分自愧不如。他心有不甘,閉門謝客,廢寢忘食地按照李清照的韻腳填了五十首詞,把李清照這首詞也裹在其中,一并交給自己懂詩詞的好朋友陸德夫品評。陸德夫把玩良久,思量再三,最后說:“只三
句絕佳。”趙明誠追問哪三句,陸德夫道:“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這是李清照當年的“銷魂”,寫盡了思念的百折千回。“人比黃花瘦”這一形象的比喻,寫盡了相思的刻骨銘心。她在另一首詞《聲聲慢》中也寫到了菊花:“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眼前滿地黃花,雖然開得很多,但已經憔悴損折了,又有誰愿去摘取呢?這里描繪的是一片花葉凋零的景象,通過無人惜花的敘寫,表達了詞人自嘆自憐的悲秋情感。“憔悴損”既是寫菊花,又是自喻。花猶如此,人何以堪!
在古詩詞中,菊花意象的意蘊是多方面的,我們只有在閱讀中反復揣摩,仔細體味,才能把握意象蘊含的豐富意蘊,感受詩詞的情感內涵和藝術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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