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賦

2024年3月15日發(作者：秋天的葉)

磁 州 賦

明 劉湜（磁州學正）

壬寅之秋，八月將邁，有君子挽予登西鼓之懸崖，覽磁陽之勝概，

挹山川之清淑，聆天地之虛籟，目極萬類，恨不能繪，乃揖而前曰：“盍為

賦，以寓詩中之畫乎？”予曰：“諾。”斯時也，風光舒暢，云影徘徊，神

怡心曠，眼界若開，乃援筆而賦曰：

吾觀滏陽之為郡，適當南北之要沖，保障北門之鎖鑰，表里京師之襟

胸。茫茫乎胃昴分野，屹屹然冀州域中。流滏水以為隍，廓土丘而為墉。

民素勤儉，樸有古風。燕趙北接，殷衛南通。秦晉阻其西，齊魯枕其東。

前羅曹操講武之囿，后列趙王避暑之宮。僻哉彈丸黑子之邑，或曰沙侯白

起之封。青山七十浪涌漳州，銅雀三臺峙立沙丘。是皆一代英雄，于今安

在不？邑于周魏，州于隋唐，郡為宋季，軍為元初。通車躍馬，八達四馳。

先主落印，而天下鼎立；竇宗解甲，而偽夏專恣。韓信于此駐蹕，關索由

茲申威。漢周之較城基在，關張之行營跡迷。高歡停驂而避暑，白起設策

而解圍。卓茆亭兮秋容淡，勝景園兮物象稀。見山樓兮隳廢，紫金樓兮傾

欹。滏水亭兮泉汩汩，風月樓兮草凄凄。俯簡城兮太息，吊馮墓兮興悲。

端拜離宮兮齊主安在？瞻彼行營兮岳飛何之？哀智簡之相殘，憶廉藺之忘

私。流為江河，結為山岳，列以城郭，羅以陬落。虎衛千軍，守御封略。

既庶且富，紛紜六幕。披一條之廣路，嚴兩門之擊柝。麗公署以晣盛，因

宏規而恢拓；新黌宇以浚渠，坐皋比而振鐸。觀帝王之疆理，見宇宙之寥

廓。騁目四郊，庶物時育。侯疆侯以，殊方異域。鄴城緣其隈，邯鄲濱其

足，臨漳武涉，左右相屬。厥田惟中，厥壤惟白。物貢野鹿，嬪貢絹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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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貢甕壇，游貢皮革。寒暑以時，郊原平辟。星薨櫛堵，萬民之廬；海漕

山廥，兩稅之租。居者如林，行者塞途，縱橫絡繹，各有所趨。雷霆乍驚，

輶軒過也；鸞鈴和鳴，皇華使也。白額黑履，人歸市也；暮至朝去，旅假

道也。靈草冬輝，神木叢生。武安三瑞，滏陽三祥。靈芝如金，瑞兔若霜。

鳳凰儀于西鼓，麒麟生于洛陽。降一萬斛之粟麥，疲癃得濟；產十三蕊之

紅蓮，香色異常。經緯漳滏，肘翼太行，石鼓之傍，磁嶺之陽，俯仰山川

之大，緬惟人物之良，屢書不能以周悉，美言曷足以敷揚，姑以其概言之：

其山則崒嵂崔嵬，磅礴縈紆，長連沙漠，高際云衢。八埏之內，五服

之原，太行根連，鼓山宗派。坤列地軸，陰化成敗。一宇內之藩維，半天

下之襟帶。土老石頑，林暖鳥閑。白瀑倒掛，清流潺湲。昂藏胃昴之分，

壯觀天地之間。熊蹲龍盤，鹿化鳳儀。白土如粉，赤山若脂。窄如地裂，

豁若天舒。紫山仙子之洞，賀蘭真人之居。落馬首兮周郎其殆，瘞牛尾兮

漢室權輿。遨游兮啟出塵之想，登臨兮興拔俗之趨。決眥兮歸鳥入，蕩胸

兮層云迷。凌丹梯兮空翠，瞷夕照兮光輝。石鼓自鳴，香爐自煙，如此而

復，若斷以聯。八極遠憩，九垓周旋。脫甲立逝之所，積粟退兵之巔。有

因韓信駐師而姓著，有因儒生興學而名傳。其勢嵯峨，其色蔥籠。鐘靈育

秀，蜿蟬污隆。不俾申甫，專美于嵩。蔭白云之搖曳，聽石溜之玲瓏。孤

松倒掛于絕壁，奇峰突兀于長空。或青如螺髻，或聳如人頭。或黑與鐵比，

或白與玉侔。眾山奔走而傾附，夾徑崎嶇而阻修。土產引針磁石，隋特取

以名州。是皆滏陽之形勝，有非筆舌所能周也。

其水則漫漭漰沛，澎浡瀯彌，激射百州，呼吸萬里。植物斯生，動物

斯止。咨五材之并用，惟水德為最美。二漳繞三臺而東經，黑泉涌紫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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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止。駙馬所居之溝，皇后沐病之水。伏流不停，響水常鳴，橫沖逆折，

咆哮奔騰。漱巖兮松柏禿，漂沙兮圩塘傾。或渚兮龜穴，或滾兮龍行。水

冬兮溫溫，泉秋兮冷冷。清可以洗耳，貴可以濯纓。旱焦山兮不竭，寒凝

海兮不冰。賀蘭泉兮洶涌，曹公泉兮淼茫。觸風石而作濤，躋江河而起漲。

或禱旱而靈應莫比，或濟物而飲灌惟良。教河、洺河東合滹沱，清漳、濁

漳同為衡漳，風師水伯變動不常，頃刻瞬間折櫓翻檣。忽擘崖而奔開，倏

拔木而汪洋。渤然若雷霆震動，曒然若金玉鏗鏘，突然若萬騎遇敵而鼓勇，

哮然若群虎得食而爭攘。倬彼滏河，源出山阿，五派支分，八澗盤渦。千

艘萬舸，逐浪隨波，揚帆鼓風，發棹興歌。通商賈之貨殖，潤農圃之蔬禾。

熱氣洋洋如湯出鍋，所以古人名曰滏河。凌砥柱而湍急，貫畿甸而包羅。

發二原于濫觴，放四海于盈科。在川之嘆有在，取水之旨無他。宜乎魏國

美之以為寶，殷人以之而為家者也。

其物則有陶冶之利、桑麻之饒，是镕是化，是蠶是繅。黍稷粱麥，菽

粟麻蕎。糧莠一空，渤然田毛。镃基待時，不用桔槔。榆楠并美，松柏惟

喬，槐楊合抱，椿梓遠條。宗生高岡，族茂幽郊。春蓊郁以婆娑，秋淅瀝

而怒號。擢條干聳高標，扇飛云拂層霄。以閭以室，以興以撓。磁礬是繪，

粟米可醪。葦席可鋪，堿土可熬。果品則棗梨、李柰、櫻薁、杏桃，味止

饑渴，美供酒肴；藥材則蒼術、防風、柴胡、萬膏，神農是嘗，盧附是科。

采桑皮為紙、煤炭代炊，棉花可衣、黃精可茹。蔓生則葡萄、菀豆，土實

則蔓菁、蘑菇。菜則蔥韭、萵苣、荼芥、葫蘆，花則刺梅、石竹、蓮菊、

蜀葵，含芳吐秀，變化芬敷，是又二元發育之大而品物流形者乎？

若夫靈禽異獸，窟穴巢居，以齒牙為刀鋏，以嘴距為子鈹。名籍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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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形鏤于晰彝。搏擊兮鷹鷂，睍睆兮黃鸝，服箱兮庖牛，叫跳兮黔驢。

卓彼雕鶚，秋橫殺氣，伊鷙鳥之累百，敢同年而爭枝。悠然鳧鹥鸛鷺，時

哉燕雁鳩雉，浮沉往來，云集霧翳；茫然兔獐狐鹿，腯哉騄耳騏驥，儦儦

俟俟，或馳或憩。凡若此之云云，又安可以比比？昆蟲也，引腹動股，囀

喉美舌，吸清風以長嘯，抱纖柯而永呬，或傍秋而啾唧，或臨池而雜喳。

飲泉茹土之類，食葉食根之孽，胡然而生，亦胡然而滅？乃有營營之蒼蠅、

毒尾之蜂蝎，其為物也雖微，其為害也至切。水族也，揚須鼓鬣，躍浪沖

流，肖形孩兒之類，跛足從事之侍。臨淵者固不空羨而結網，得魚者安得

忘筌而它求。

至于其人，載諸方冊，大書特書，歷歷可悉。號天下之名邦，實中州

之巨擘。孝友者有之，忠藎者有之，廉潔者有之，仁恕者有之，父子死難

者有之，兄弟效身者有之。有優于詩文者，有拔于科第者，有攀鱗附翼而

銘功大常者，有論道經邦而列位臺衡者。予亦安能縷數哉？請試言其一二。

趙則相如、廉頗踵接肩摩，漢則周昌、李固先倡后和。隋之馬光，挺生是

邦，下民之式，邦家之光。唐德龍興，士類奮起，崔、李課最諸道而擢為

臺諫，君羨功高天下而授以刺史。宋室隆盛，人文丕續，推挽縉紳，網羅

科目，蔡審廷不死無害，韓重赟功亦足錄，君平為都監而明于水利，蘇寀

知刑院而長于讞獄，胡嵩為副使而恩數有加，令坤兼侍中而寵榮至渥，陳

公薦出名賢科，由諫議榮拜光祿。世至有金，鳴珂名里，衣錦榮鄉，胡礪

魁天下而富貴莫比，天民魁藩試而晦德弗彰，多趙秉文之功名才學，嘆曹

征君之德行文章。已而元皇一統，群材相繼，功業表表，差強人意。陟臺

閣則有高謙、天祐，振風憲則有思承、天驥。盧明理榮登賢科，張太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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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高第。拱辰歷官三十而家無留貲，任氏同居四世而門受旌異。仗義死節

者，心淵之父子；殺身成仁者，摶霄之兄弟。高傅死于賊難，嚴謹本于功

裔。誦避暑、大明之詩見馬煦之晚節，觀養高、卓茆之亭知安祐之高義。

此皆生于是、長于是、穸于是者也，若夫四方賢達游宦于是者，曷容緘默

而隱蔽哉？故三國則有竇允改修政事，兩晉則有李谷慷慨沉毅，李遹令涉

縣有惠政而刻石頌德，崔玨宰滏陽有神功而立廟享祀。金人兵至，而澤能

擊敗；熙寧法行，而珦獨抗議。盧玄卿、唐則貞知是州，仁政居多；王晏

實、黃久約守是土，善名弗替。煒仁攝守而政平訟清，藺簡為令而除害興

利。屢有善政者，彌大、士元；遏絕私謁者，郅朗、起巖。李良弼律心清

白，李仲彬德器不凡。或筑堤以防水患，或祭祀以示莊嚴。此皆歷代守令

大略、內外相攙者也。迨我國朝，尤號多士，功名德業，色色有之。人才

輩出于賢良，仕宦晣來其俊乂，超軼前代，不可勝紀。雖然世不常美，亦

不常弊，人事得失攸系，氣化盛衰所基，世固未有定論，予亦安能贅詞？

予友聞之，乃斂衽肅容而謝曰：“美哉！先生之賦也，模寫情狀，形容

事跡，肆筆而成，滿心而溢，美物者依其本，贊事者核其實，麗而則，文

而質。先生誠教蒙矣。”予曰：“未也。詞不工，文不格，此特管中之天、

井中之瀝。至若賈誼之升堂，相如之入室，予亦安敢妄議其萬一？”

明成化十八年（1482年）

磁縣方志辦 郭紅霞 校注

（2006年1月7日全部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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