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2日發(作者:帶雞字的成語)

紅樓夢第十三回白話文賈林黛玉爭吵
黛玉見了,不禁羨慕起有父母的好處,早又珠淚滿面。紫鵑走來,
勸她回去吃藥,她嗆了幾句。紫鵑又提醒她花蔭潮濕,她才跟紫鵑回
去。廊上的鸚哥飛撲下來,叫:“雪雁,快掀簾子,姑娘來了!”黛
玉罵道:“你作死了,撲我一頭灰。”鸚哥飛回架上,長嘆一聲,學
著黛玉的聲音念道:“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學得惟
妙惟肖,把黛玉、紫鵑都逗笑了。
寶釵回到家,見母親正梳頭,就問哥哥又鬧沒有?薛蟠進來,左
一個揖,右一個揖,連向妹妹賠不是,賭咒發誓,再不出去一胡一混,
要好好孝敬母親、疼愛妹妹;再讓母親、妹妹為他提心吊膽,他連畜
生都不如了。說著,流下眼淚。接著,他又要為妹妹翻新金鎖,又要
為妹妹做新衣裳。薛姨媽換了衣裳,與寶釵出門,他才走了。母女來
怡紅院,與賈母等人相見了。薛姨媽問寶玉:“可好些?”寶玉說:
“好些。驚動姨娘姐姐,我當不起。”說些閑話,王夫人問他想吃什
么,他要那種小荷葉、小蓮蓬湯吃。鳳姐兒想不起模子放在哪里,派
人四處找,好容易才找到。薛姨媽看時,是四副銀模子,一尺多長,
一寸寬,上面鏨著豆粒大的菊花、梅花、蓮蓬、菱角等,共三四十樣,
笑著說:“你們府上想絕了,吃碗湯,還有這些花樣。”鳳姐兒說:
“這是過去備膳用的,不過是仗著好湯,用什么面印出來,借點兒荷
葉的清香,也沒什么意思,誰能常吃它?只是試模子時吃過一回。”
說著,她安排:“吩咐廚房里殺幾只雞,添幾樣東西,做十碗湯。”
王夫人問:“怎么做這么多?”鳳姐兒說是讓大家吃,她也跟著嘗嘗
鮮。眾人說笑一陣,有人來請吃飯,賈母起身,讓寶玉好好養傷,眾
人簇擁著賈母離去。賈母邊走邊向薛姨媽說,想吃什么,只要她能想
出來,鳳姐兒都能弄出來。鳳姐兒笑著說:“老祖宗嫌人肉酸,要不
然早把我吃了。”眾人一大笑起來,寶玉在屋里也忍不住笑了。襲人
提醒他向寶釵要鶯兒來打絡子,寶玉大聲說了,寶釵答應下來。
一行人來到賈母的上房,依輩分坐了。鳳姐兒要來盤子,給寶玉
挑了菜,蓮葉湯也上來了。王夫人讓玉釧兒送去,玉釧兒拿不了,正
好鶯兒、喜兒來到,寶釵讓鶯兒跟玉釧兒送菜,留下來給寶玉打絡子。
二人來到怡紅院,襲人等接過菜、湯,玉釧兒在一張凳子上坐下來,
寶玉讓鶯兒坐,鶯兒說什么也不敢坐,襲人等就領她到外間說話。寶
玉問候玉釧兒母親好,玉釧兒面帶怒意,不理他。他又是傷心,又是
慚愧,沒話找話說。玉釧兒勉強回答幾句。他又讓玉釧兒把湯端過來,
玉釧兒說從不喂人吃飯。他說不是讓她喂,只是行動不便,讓她端過
來自己吃。玉釧兒端過湯來,寶玉只吃一口,連嚷:“不好吃!”玉
釧兒不信,寶玉說:“你嘗嘗就知道了。”她果真嘗一口,寶玉卻笑
著說:“這下好吃了。”玉釧兒才知寶玉的用意,偏不讓他吃。
寶玉見玉釧兒高興了,就和她說笑。襲人領鶯兒進來,問寶玉打
什么絡子。寶玉要打裝東西的絡子。鶯兒問:“裝什么的?”寶玉說:
“扇子、香墜兒、汗巾,每樣打幾個。”鶯兒說:“十年也打不完。”
襲人說:“先揀要緊的打兩個吧!”寶玉說:“先打汗巾,什么顏色
好?”鶯兒如數家珍般說了什么色配什么色好看,又說了一炷香、朝
天凳、象眼塊、連環、梅花等花樣。寶玉要打攢心梅花的。襲人拿來
線,婆子們叫她們去吃飯,屋里只剩下寶玉和鶯兒。寶玉問知鶯兒姓
黃,夸她真是個“黃鶯兒”。鶯兒就說起她們姑娘如何如何好。正說
著,寶釵來了,看了鶯兒打的絡子,就讓用金線配黑珠兒線打個裝通
靈玉的絡子。寶玉高興異常,叫襲人拿線來。襲人進來,說是太太派
人專給她送兩碗菜,還不叫她去磕頭謝賞,感到奇怪。寶玉認為是叫
大家吃的,寶釵卻看出王夫人的用意,就讓襲人只管吃了。襲人說:
“這多不好意思。”寶釵說:“以后還有比這更不好意思的呢!”襲
人方明白王夫人的用心,不再說什么,出去吃飯。寶釵告辭走了。
賈母見寶玉一天天好起來,怕賈政再收拾他,就叫來賈政的小廝
頭兒,吩咐:“一來打重了,寶玉還走不成路;二來他的星宿不利,
祭了星,到八月才能出門。你們老爺叫他,就說我說的,不讓他出來。”
寶玉本來就懶得與士大夫交往,最討厭穿著禮服去應酬,得了賈母這
話,除了早晚到賈母、王夫人房中問安,每天都在園中玩耍。寶釵等
勸他,他反生氣地反駁:“好好的清白女子,也學得沽名釣譽。”眾
人再不勸他。只有黛玉從不提功名利祿,深受他敬佩。
近幾天忽然有幾個仆人給鳳姐兒送禮,又常來請安,弄得她莫名
其妙。平兒卻看出來,他們是為女兒謀金釧兒的空缺。金釧兒一月有
一兩銀子的分例錢,怎不讓他們眼紅?她與鳳姐兒一說,鳳姐兒冷笑
幾聲,只管收禮,也不吐口。待收得差不多了,她才向王夫人說:“太
太跟前少一個人,看準了誰,就吩咐了。”王夫人不愿再添人,讓鳳
姐兒把金釧兒的那份給玉釧兒,讓她領雙份,也算對得起金釧兒了。
玉釧兒磕頭謝了。王夫人又問起趙姨娘房中多少月例。鳳姐兒說她母
子共四兩,外加丫頭的四串錢。王夫人說趙姨娘抱怨少一串錢。鳳姐
兒就說外面商議的,姨娘的兩個丫頭各扣五百錢,何況錢從外面賬房
領進,她不過經經手。王夫人問起賈母有幾個一兩的丫頭。鳳姐兒說
有八個,襲人給了寶玉,銀子還在老太太處領,不能裁這一兩,再添
一個才能裁了這邊,不然賈環再添一個才公道。就是晴雯等一月才一
串錢,佳蕙等一月五百錢,這是老太太安排的。王夫人聽出話音,這
事趙姨娘惱也沒用。她想了想,讓鳳姐兒挑一個丫頭給老太太,襲人
算她的,每月二兩;又吩咐凡是趙姨娘、周姨娘有的東西,襲人也有
一份。鳳姐兒就讓王夫人擇個日子,給襲人開臉上頭,正式算寶玉收
房的妾。王夫人認為,襲人是個丫頭,還能規勸寶玉,一收房,有些
話就不便說了,等幾年再說。鳳姐兒出來,走到角門,挽起袖子,跐
著門檻子罵:“糊涂油蒙了心的東西,爛了舌頭,敢到太太那里抱怨
我,別做你娘的蠢夢了!明兒我倒要辦幾件刻薄事,把錢給你一股腦
兒扣的日子還有呢!”
寶釵與黛玉來到王夫人房中,聽到王夫人與鳳姐兒商量襲人的事。
二人回到園中,黛玉要回去洗澡,寶釵獨自來到怡紅院。院中鴉雀無
聲,她進了屋,丫鬟們橫三豎四地睡午覺。轉過隔子,見寶玉睡著了,
襲人坐在床沿上做針線,旁邊放一把犀角柄的麈尾拂塵。她笑著問:
“這屋里哪會有蒼蠅蚊子,拿蠅刷子趕什么?”襲人說:“有一種小
蟲,能從紗眼里鉆進來咬人。”寶釵說:“這蟲是花心里生的,房前
屋后都是花,這屋里又香,怪不得。”說著她看襲人手里的活,是個
白綾里的兜肚,上面繡著鴛鴦戲荷花,問:“好鮮亮的活!誰的?”襲
人朝床上努努嘴,寶釵問:“這么大了還帶這個?”“怕他夜里涼著
肚子。他本不帶,特意做好看些,他就帶了。”“虧你想得周到。”
襲人說她做活時間長了,低得脖子酸痛,讓寶釵坐一會兒,她出去轉
轉。寶釵喜愛這活,不留心坐在床沿上,接著做起來。
黛玉約了湘云,來給襲人道喜,來到院中,見靜悄悄的。湘云去
廂房找襲人,黛玉來到窗下,隔著窗紗往里一看,見寶釵正坐在寶玉
床沿上做針線活,忙一手捂嘴,怕笑出聲來,一手招呼湘云。湘云過
來看,正想笑,又想起寶釵平日待她好,也捂住嘴,二人悄悄退出來。
寶釵剛做了兩三個花瓣,寶玉突然說起夢話:“怎么相信和尚道士的
話?什么‘金玉姻緣’,我偏要‘木石姻緣’。”寶釵怔住。襲人進
來,問黛、湘來過沒有。寶釵沒見,反問襲人是否見了二人,二人說
了什么?襲人紅了臉,寶釵說:“我來也是為這個。”鳳姐兒打發人
叫襲人,寶釵說:“就是這事了。”襲人喚起兩個丫頭照顧寶玉,送
出寶釵,來到鳳姐兒處。鳳姐兒果然是告訴這話,讓她去給王夫人磕
頭。
晚上沒人時,襲人把這事告訴了寶玉。寶玉情不自禁地說:“我
看你還回家不回了?上次說你哥哥要贖你,又說在這里終久算什么,
說那無情無義的話嚇我,從今后,我看誰敢叫你去!”襲人卻說:“從
今后我是太太的人,只聽太太的。”“你要去了,別人說我不好。”
“難道強盜我也跟著?再不然,還有一個死呢!”寶玉忙捂她的嘴,不
叫她說。襲人知寶玉討厭虛而不實,聽見真情實話,又生悲凄,忙笑
著說些春風秋月、粉淡脂紅,不覺又說到女兒死,忙住了口。寶玉說:
“人誰不死?只要死得好。那些糊涂蟲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
到底不如不死的好。必有昏君他才諫,他死了,把君置于何地?必有
刀兵他才戰,猛拼一死,把國置于何地?所以這都不是正死。”襲人
說:“忠臣良將不得已才死。”寶玉說:“武將不過仗血氣之勇,疏
謀少略,自己無能,送了性命,難道也是不得已?文官只把幾句書記
在心里,逢上朝廷一時不明,他就胡說八道,只顧落個忠臣名聲,難
道也是不得已?可見他們只知沽名,不知大義。比如我此時趁你們在
就死了,你們的淚流成大河,把我的一尸一首漂到鴉雀不到的地方,
隨風化了,再不托生為人,我就死得其所了。”襲人見他說出瘋話來,
就說困了,不再理他。寶玉方合眼睡著。
次日,寶玉閑來無事,想起小旦齡官唱得好,想叫她唱一套《裊
晴絲》聽。來到梨香院,見齡官病在床上。不一時,賈薔來了,與齡
官百般纏綿,他才想起那天薔薇架下畫“薔”字的女孩子來,自嘆各
有各的姻緣。他癡癡地回到怡紅院,見黛玉正和襲人說話,長嘆一聲,
說:“難怪老爺說我‘管窺蠡測’。昨夜說你們的眼淚單葬我,這就
錯了。從此后,只是各人得各人的眼淚罷了。”襲人見提這事,說:
“你可真有些瘋了。”寶玉默默無言,悟出人生情緣各有分定,暗暗
感傷,不知誰將來灑淚葬我。黛玉知他又從哪里著了魔來,就岔開話
題:“明兒是薛姨媽的生日,舅母叫我問問你去不去。”寶玉說:“連
大老爺的生日我都沒去,這回不去,姨媽未必惱我。”襲人說:“這
不像話,她比不得大老爺,住得又近,你早上起來去磕個頭,吃盅茶
就回來。”黛玉笑著說:“就是看在人家趕蚊子的分上,也該去。”
寶玉不解,襲人就把昨天中午的事說了。寶玉說:“真不該褻讀了她。
明天必去!”湘云打扮整齊進來了,說是家里來人接她。寶、黛想讓
座,她家人又跟著,只得送她出來。寶釵也趕來了,四人更難分難舍。
來到二門前,湘云悄聲叮囑寶玉:“就是老太太想不起我來,你時常
提起我,她會派人接我。”寶玉點頭答應了。
時隔不久,皇上見賈政人品端方,名聲清高,封他為外省的學臺,
好為國家選拔真才實學的人士。賈政奉了圣旨,擇定八月二十日起身。
那天拜過宗祠及賈母,啟程赴任。賈政一走,寶玉如鳥兒出籠,每天
只在園中任意游蕩,虛度光陰。這天百無聊賴,到賈母、王夫人房中
玩了一會兒,剛回到屋里,翠墨進來,遞給他一張花箋。原來是探春
邀他組織詩社,聚眾姊妹吟詠,以示她們不比男子差。寶玉拍手歡笑,
直奔秋爽齋。剛走到沁芳亭,一個老婆子迎面走來,遞過一個帖子,
說是蕓哥兒給二爺請安,等在后門。寶玉展開一看,賈蕓自稱不肖子,
尊稱他父親大人,因為弄到兩盆罕見的白海棠,特送來孝敬大人。他
就讓婆子告訴賈蕓,說是收下了,又讓婆子把花送到怡紅院。
寶玉來到秋爽齋,釵、黛、迎、惜都到了。大家說笑一會兒,李
紈也來了,自告奮勇要掌壇。黛玉提議,既起詩社,大家都是詩翁,
不要再稱“叔嫂姐妹”,都起個別號才雅。李紈就自稱“稻香老農”,
探春自稱“秋爽居士”。寶玉認為居士累贅,不如指芭蕉梧桐起號好。
探春就改稱“蕉下客”。黛玉取笑說是“蕉葉覆鹿”,要燉探春的肉
吃。探春就報復她,說她住的是瀟湘館,到處是竹,她又愛哭,那竹
子也會淚痕斑斑,變成湘妃竹,以后都叫她“瀟湘妃子”就行。李紈
為寶釵起號“蘅蕪君”,眾人都拍手稱妙。寶玉也讓大家給他起一個。
寶釵打趣叫他“無事忙”,李紈讓他仍舊叫“絳洞花主”,寶玉說那
是小時候的事。寶釵讓他干脆叫“富貴閑人”最合適,寶玉只好讓她
們一胡一叫。隨后寶釵就為迎春起號“菱洲”,惜春叫“藕榭”。
李紈說:“我年齡大,你們都得聽我的。我們七個人一個社,我
和二姑娘、四姑娘都不會作詩,得讓我們。”探春抗議她不叫號,再
不叫就要罰。李紈提議,以后在她那里聚會,請菱洲、藕榭為副社長,
一位出題限韻,一位謄錄監場,遇見容易的題目她們也作。接著眾人
又商量一月聚會一兩次,風雨無阻,有愿參加的就接受。探春今天就
要作,讓李紈出題,菱洲限韻,藕榭監場。李紈說:“我過來時,見
婆子們抬進兩盆白海棠,就以白海棠為題。”迎春說:“不必一人限
韻,還是拈鬮公道。”就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詩集,隨手一掀,是
一首七言律詩,又向一個小丫頭說:“你隨口說一個字。”小丫頭正
倚門站著,就說:“門。”迎春命取過韻牌匣子,抽出“十三元”一
屜,讓小丫頭隨意取四塊,分別是“盆”“魂”“痕”“昏”四字。
迎春就讓大家每人作一首七言律詩,用這四字為韻。
不一會兒,探春、寶釵、寶玉、黛玉相繼一交一稿。李紈看后,
評論:“若是風流別致,當推瀟湘;若論含蓄渾厚,終讓衡蕪。怡紅
公子壓尾。”寶玉說評得公道。李紈宣布,以后每月初二、十六一開
社。探春提議,今天作的海棠詩,就叫個“海棠詩社”。
寶玉回來,先看了一會兒海棠,回屋告訴襲人他們起詩社的事。
襲人告訴他,她派宋嬤嬤給湘云送去園里新結的果子與桂花糖蒸的新
栗粉糕。寶玉突然想起來,起詩社竟忘了請湘云;少了湘云,詩社就
沒意思了。馬上就要派人去請她。襲人勸他,湘云在家不做主,她要
來,怕家里不放;不來,又牽腸掛肚,不好受。宋嬤嬤回來,說她見
了史姑娘,史姑娘問她寶二爺在做什么,她說和姑娘們起什么社作詩
呢,史姑娘急得不得了。寶玉趕到賈母處,立逼著叫去接湘云。賈母
說:“今兒天晚了,明兒一早去。”次日一早,寶玉就催著賈母派人
去接,直到午后湘云才來。寶玉忙把始末緣由告訴她,又要拿詩給她
看。李紈說:“先不給她詩看,罰她和了詩,若好,就請入社;若不
好,罰她做東道請客。”湘云笑著說:“你們忘了我,我還要罰你們
呢!快拿韻來,我雖不能,只得勉強出丑。只要讓我入社,掃地焚香,
我也情愿。”眾人都說:“昨天怎么忘了她?”
湘云要過詩韻,一面和人說話,心中已構思而成,要過紙筆,竟
寫下兩首。眾人贊道:“我們一人一首也想絕了,你倒弄了兩首,不
枉了海棠詩、‘海棠社’。”晚上,寶釵邀湘云住到蘅蕪院。湘云在
燈下計劃如何做東設題,寶釵說都不妥,因湘云在家不做主,一月就
幾吊脂粉錢,都拿來還不夠做一回東,又不能向家里要。寶釵想了想,
提議:她家當鋪有個伙計,家中田里出好螃蟹,前兒送了幾個來。榮
府里好多人愛吃螃蟹,讓湘云別提詩社,把大家都請了,讓她哥哥要
幾簍肥螃蟹,再往她家鋪子里搬幾壇酒,又省事又熱鬧。湘云想了想,
只好依寶釵的主意,借花獻佛。寶釵就吩咐人去通知薛蟠要螃蟹,明
天上午從老太太起,請她們來賞桂花。
二人又商議,題目不可過于新巧,限韻不可太險。湘云提議作
ju花詩,寶釵贊同,提議詩題可用一個實字、一個虛字。二人商議
一番,就記下來,順序為“憶菊”、“訪菊”、“種菊”、“對菊”、
“供菊”、“詠菊”、“畫菊”、“問菊”、“簪菊”、“菊影”、
“菊夢”、“殘菊”,共十二個。
次日晌午,賈母、王夫人、薛姨媽、鳳姐兒都來到園中。賈母問:
“哪一處好?”王夫人要隨老太太高興,鳳姐兒說:“藕香榭已擺好
桌椅,那邊山坡下兩棵桂花開得又好,坐在河當中亭子里敞亮,看著
水,眼也清亮。”一行人就順著竹橋來到藕香榭。這榭在水中,四面
有窗,左右有廊,后面又有曲折竹橋。眾人落座,賈母稱贊這地方好,
東西也干凈。湘云說:“這是寶姐姐幫我預備的。”賈母說:“這孩
子想得妥當。”獻過茶,鳳姐兒忙著安排杯箸,分為兩桌,賈母讓另
在門邊為李紈、鳳姐兒設一小桌。二人不敢坐,只在賈母、王夫人身
邊伺候。鳳姐兒吩咐:“螃蟹不可多拿,放在蒸籠里,先拿十個。”
她洗了手,剝了蟹肉,先讓薛姨媽,薛姨媽說是自己剝著吃香。鳳姐
兒把蟹肉給了賈母,再給寶玉,讓燙熱酒來。湘云吃了一個,起身讓
人,又命人盛兩盤子給趙姨娘送去。鳳姐兒讓湘云入座,她去張羅。
湘云不肯,又命人在廊上擺了兩席,讓鴛鴦等大丫頭入座。
鳳姐兒到丫頭席上湊起熱鬧,正碰上鴛鴦與平兒笑鬧。平兒兩手
沾滿蟹黃往鴛鴦臉上抹,鴛鴦一閃身,恰好抹到鳳姐兒臉上,引得眾
人一大笑。賈母問她們笑什么,鴛鴦說:“她們主子一奴一才爭螃蟹
吃,打起來了!”
眾人熱熱鬧鬧地吃了蟹,洗了手,分別看花觀魚。王夫人怕賈母
吃了蟹,河風一吹要生病,勸她回去歇歇。她臨走時囑咐寶玉、黛玉
別吃多了。湘云、寶釵把賈母等送走,命撤去殘席,收拾了另擺。寶
玉說:“也不用擺,咱們先作詩。擺個大圓桌,放上酒菜,愛吃的就
吃,豈不方便?”湘云讓另擺一桌,請襲人、紫鵑等大丫頭坐;又讓
小丫頭、老婆子坐在桂花樹下吃喝,有事再叫。安排妥當,她把詩題
用針釘在墻上,說明不限韻。大家都說這樣既新鮮,又能寫出好詩來。
隨后分頭邊玩耍,邊構思。不一會兒,寶釵走來,提筆勾了“憶菊”,
下面寫個“蘅”字。寶玉央求:“好姐姐,我有了四句,你讓我吧!”
寶釵說:“我好容易有了一首,你就忙成這樣。”黛玉也不說話,提
筆把“問菊”、“菊夢”勾了,落上“瀟”字。寶玉勾了“訪菊”,
落個“怡”字。探春勾了“簪菊”,湘云勾了“對菊”、“供菊”,
落個“湘”字。探春說:“你也該起個號。”湘云說:“我們家雖有
幾處軒館,我又沒住里面。”寶釵說:“你們家也有個水亭,叫枕霞
閣,你就叫‘枕霞舊友’吧。”寶玉提筆畫去“湘”,改了個“霞”。
不到頓飯工夫,十二題都作好了。迎春收了,用雪浪箋謄錄出來,
李紈從頭細看。眾人彼此稱贊。李紈宣布:“‘詠菊’第一,‘問菊’
第二,‘菊夢’第三,題目新,詩也新,立意更新,瀟湘妃子為魁首。
然后是‘簪菊’、‘對菊’、‘供菊’、‘畫菊’。”寶玉說:“極
是!極公!”黛玉說:“我的到底傷于纖巧。”李紈說:“巧得好,不
露堆砌生硬。”評到最后,寶玉又是倒數第一。他雖認為自己詩中的
句子很巧妙,卻難與黛玉、湘云相匹敵,要一人作出十二首來。眾人
又評了一會兒,又要了熱螃蟹。寶玉吃了一個,向眾人挑戰,要作螃
蟹詩。說完,他先寫了一首。黛玉、寶釵各寫一首。眾人看時,齊贊
是食蟹絕唱,只是諷刺世人太毒了。平兒來了,說是二一奶奶因服侍
別人沒吃好,還要幾個螃蟹吃。湘云就讓人挑十個膏黃多的圓臍蟹,
用盒子裝了。平兒拿了要走,李紈硬拉她坐下,命嬤嬤:“先送盒子
去,就說我留下平兒了。”
眾人說笑吃喝了一陣,大家散了。襲人請平兒到屋里坐一會兒,
吃盅茶。平兒怕鳳姐兒有事,急著回去,襲人問:“這個月的月錢怎
么還沒發?”平兒悄聲告訴她,月錢銀子二一奶奶早領來了,全去放
了高利貸,等收回利息才發呢!襲人埋怨鳳姐兒未免太狠了。平兒說
襲人缺錢花可到她那兒拿,千萬別對任何人說。平兒回到家,鳳姐兒
不在家,那位打秋風的劉姥姥領著板兒又來了,周瑞家的正陪著她說
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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