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2023年12月6日發(作者：五筆打字練習文章)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到年底，林如海寄來書信，說：“身染重疾，要接林黛玉回去。”賈母聽了，未免憂悶，只得打點林黛玉起身。寶玉大不自在，無奈父女之情也不好阻勸。賈母派賈璉送黛玉，仍要帶回來。他們辭別眾人，登舟往揚州去了。每到晚間，鳳姐和平兒說笑一會兒就胡亂睡了。這日，兩人在算璉二爺到哪了，什么時候回來。不知不覺已交三鼓，平兒睡熟了，鳳姐恍惚看到秦氏從外面走來。秦氏含笑說：“嬸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兒們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嬸子，故來別你。還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訴嬸子，別人未必中用。”王熙鳳問：“有什么心愿?你只管托給我就是了。”秦可卿說：“嬸嬸，你是個脂粉隊里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比不過你。常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鳳姐忙問：“有什么辦法可以永保無虞?”秦氏說：“嬸子好癡，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復始，豈人力可保。但如今能于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事業，亦可謂保永全了。”秦氏囑托把祖瑩和家塾辦好，日后可保永全。她還說：“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要知道也不過是瞬息的繁華，萬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語。此時若不早為后慮，臨期只恐后悔無益了。”鳳姐忙問：“什么喜事?”秦氏說：“天機不可泄漏。然則咱倆好了一場，我最后送你兩句話，你一定要記住‘三春去后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三春都走了，整個家庭就會飛鳥各投林。王熙鳳還要問，這時聽到云板連叩四下，她被驚醒，接著有人來報：“東府蓉大奶奶沒了。”鳳姐嚇了一身冷汗，出了一會神，忙忙地穿衣往王夫人那里去了。

這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賈寶玉在夢中聽說秦氏死了，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哇”一聲，直噴一口血。這里賈寶玉之所以痛心，因為他認為秦可卿是可以振作家族的。賈寶玉雖然是個無事忙，但他也關心這個家族，秦可卿死了，他急怒攻心，爬起來要過去。一到寧府，他看到府門洞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亂烘烘人來人往，哭聲搖山振岳。賈寶玉痛哭一番，去見尤氏。尤氏犯了胃病，睡在床上。賈寶玉出來去看賈珍，賈珍哭得淚人一般，說：“合家大小，遠近親友，誰不知我這兒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絕滅無人了。”大家勸說：“人死了，哭也無用，趕快商量怎么料理吧。”賈蓉沒有任何表示，而賈珍說：“不過盡我所有罷了。”正說著，秦業、秦鐘還有尤氏的幾個眷屬來了。賈珍派本家子弟去陪客，吩咐去請欽天監來擇日。皇家活動才動用欽天監，賈珍死了兒媳婦，竟然要用欽天監，簡直是在作死。欽天監選停靈七七四十九天，三天后開喪送計文。秦氏犯了和公爹私通的罪過，所以需要替她懺悔。賈敬聽說長孫媳婦死了，他覺得自己早晚要飛升，毫不在意。賈珍見父親不管就恣意奢華。賈珍親自去看了幾副杉木板都不中用。可巧薛蟠來吊唁，說：“我們店里有一副檣木板，出在潢海鐵網山上，此板萬年不壞。這是當年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因太貴了也沒人敢買，你若要就抬來吧。”賈珍很高興，抬來一看，這幫底八寸厚，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叮當如金玉。賈珍問：“多少錢?”阿呆說：“拿一千兩銀子來也沒地買。什么價不價賞幾兩銀子的工錢就是了。”賈珍忙謝不盡，賈政說：“這東西不是一般人享用的，用上等的杉木就行了。”賈珍恨不能代秦氏去死，這話如何肯聽。檣木，諧音桅木，象征苦海泛舟無邊無際。潢海指太虛幻境的迷津。潢海鐵網意味著墜入迷津。淫喪天香樓的秦可卿躺在墜入迷津的穡木做成的棺材里，永世不得翻身。

這時，秦氏的丫鬟瑞珠撞柱而亡，合族人都在嘆息，覺得這事很稀罕。賈珍說：“她就算我孫女了，一塊兒跟著秦氏埋葬。”小丫鬟寶珠說：“我愿意當義女，在靈前摔牌，扶喪駕靈。”賈珍喜之不盡，馬上下令：“從此寶珠不再是丫鬟是小姐了。”這天，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備了祭禮親自來上祭。戴權意味大權在握。賈珍趕快讓至逗蜂軒獻茶。逗蜂軒，暗示狂蜂浪蝶調情的地方。賈珍想給兒子捐個前程，戴權說：“想是為喪禮上風光些?”賈珍說：“所見不差。”戴權說：“倒是很巧，現在有個美差，三百員龍禁尉缺了兩員。昨兒襄陽侯老三現拿了一千五百兩銀子求我，我們都是老相識，看他爺爺的面子，胡亂應了。還剩一個永興節度使馮胖子來求，我沒應他。既然是咱的孩子要捐，快寫個履歷來。”賈珍一聽，趕快叫書房的人恭恭敬敬把小爺的履歷寫來，戴權回手遞給貼身小廝，說：“送給戶部堂官老趙，說我拜他起一張五品龍禁尉的票，明天我兌銀子送來。”太監上轎，賈珍說：“銀子是到部里兌，還是送到您府上?”戴權說：“要到部里就吃虧了，你不如一千二百兩銀子送到我家完了。”賈珍感激不盡說：“等滿了服，親自帶小犬到您府上拜謝。”接著有人喝道：“史鼎的夫人來了。”王夫人等人把她迎進去。接著又來了幾家男客，賈政等人接上去。寧國府街上一條白漫漫人來人往，花簇簇官去官來。第二天，賈蓉換了吉服，把憑證領回來，靈前按照五品執事擺上。

秦可卿是長孫媳婦兒，來人都是誥命夫人，沒有寧府大奶奶出面接待，虧了禮數。賈珍很愁，寶玉說：“大哥哥這些事都安貼了，你還愁什么?”賈珍說：“沒人照應這些誥命夫人。”賈寶玉說：“這有什么難的，我給你推薦一人暫時管理一個月，一定很妥當。”賈珍說：“誰呀?”賈寶玉走到賈珍耳旁悄悄說了幾句話。賈珍拄著拐到上房來求榮府兩位太太，一聽賈珍進來了，婆娘們藏之不迭，獨鳳姐款款站了起來，賈珍掙扎著給邢、王夫人請安，邢夫人命寶玉趕快攙起來讓坐。賈珍說：“侄兒進來有一事求二位嬸子和大妹妹。”邢夫人問：“什么事?”賈珍說：“孫子媳婦沒了，侄兒媳婦病倒了，這里面著實不成個體統，我想屈尊大妹妹一個月，在這料理料理。”王夫人說：“她一個小孩家，哪經過這些事，她要料理不清，叫人笑話。”賈珍說：“嬸子您是怕大妹妹勞苦，我包管她料理得開，從小到大妹妹玩笑著殺伐決斷，現在辦事越發歷練老成了。我想了這幾日，除了大妹妹再無人了。嬸子不看侄兒、侄兒媳婦的份上，只看死了的份上吧。”賈珍苦苦哀求，鳳姐說：“大哥哥說得這么懇切，太太就依了吧。”王夫人悄悄地問：“你行嗎?”王熙鳳說：“外面有大哥哥料理，我在里面照管，有不明白的就問太太。”賈珍把寧府的對牌交給鳳姐，說：“妹妹愛怎樣就怎樣，只求別存心替我省錢。”鳳姐故意不接，王夫人說：“你就照應照應吧，只是別自作主張。”賈寶玉從賈珍手里接過對牌，遞到王熙鳳手里。王夫人問：“你今天怎么辦?”鳳姐說：“太太先請回，我先理出一個頭緒來再回去。”鳳姐來到三間抱廈，心想：頭一件是人口混雜，遺失東西；第二是事無專職，臨期推諉；第三是需用過費，濫支冒領；第四是任無大小，苦樂不均；第五是家人豪縱，有臉者不服約束，無臉者不能上進。這都是寧府的風俗，榮府大管家王熙鳳根據平常的觀察，發現尤氏管不了寧府這五大弊病，她定要采取相應的改革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