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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 > 試題

            趙汀陽:一種對存在不惑的形而上學

            更新時間:2025-12-25 06:51:47 閱讀: 評論:0

            2024年3月20日發(作者:專業技能有哪些)

            趙汀陽:一種對存在不惑的形而上學

            從理解世界到理解意識,再到理解語言,形而上學的線索走的是

            一條唯心論道路。胡塞爾試圖論證的不僅是主觀性能夠構造出客觀性,

            而且只有在主觀性之中才能夠構造出客觀性;于是,存在的客觀性就

            總是內在于意識而直接顯現的。對于維特根斯坦來說,這種我思其實

            仍然是心理學式的主體,而真正的主體必須是徹底形而上學化的主體,

            不能含有心理學成分。維特根斯坦找到了語言:語言不是我思,卻是

            決定我思之可能所思的形式。有意義的世界是語言所定義和構造的:

            語言并非世界的再現,而是構造了世界的顯現。語言本身就蘊含世界,

            而且本身就具有客觀性,不會為心理活動所拖累。這樣就更徹底地解

            決了客觀性問題。盡管后期維特根斯坦放棄了“語言圖像論”,但并

            沒有放棄語言的決定性地位,而是轉向了“語言實踐論”,就是說,

            人們在語言游戲不斷演變的實踐中不斷調整所理解的世界。

            通過知識論路徑來討論的形而上學,幾乎是在不同方面去證明唯

            心論才是成熟的理解方式,同時順便證明唯物論是不成熟或質樸的理

            解方式(唯物論非常接近人們對世界的日常理解)。在很大程度上,

            唯心論的成就表現為確認本體(noumena)并不在現象

            (phenomena)背后,而就在現象之中;并且,本體是思想所構造的

            思想對象,而不是思想無法理解的實在,也就是說,本體不是被給予

            思想的,而是思想構造出來的。希臘人早已把noumenon 定位為所思

            之物,但沒有能夠確定它是思想構造出來的內在對象,還是思想試圖

            探究的外在存在。作為感知的經驗現象,phenomenon 顯然事關

            noumeno,但只是相關而已,并不能直接說明noumenon。那么,

            noumenon 到底在哪里?是什么樣的?是思想所造還是事物本身?這

            些是老問題。現代唯心論者發現,既然本體不可能通過現象而被給予,

            因此本體只能是思想所造;證據是,我思是無疑的(笛卡爾論證),

            我思確實在意向著確定的東西(胡塞爾論證),我們還確實談論著某

            種共同理解的東西(維特根斯坦論證)——這些就是本體乃思想所造

            之明證。唯心論成功了。

            我們在對唯心論的精妙思想贊嘆之余,卻仍然感到不安:即使超

            越了懷疑論,那些似乎絕對可靠的哲學原理仍然對真實世界無所言說。

            唯心論所說的世界只不過是知識所構造的世界,是思想的自述,是思

            想講解它的所思世界。就像維特根斯坦所指出的,我們只不過唯我論

            地(至少也是唯心論地)說明了“我的世界”,我們并沒有說出多于

            我們所思的事情。(參見維特根斯坦,5. 6 - 5. 641)正是在這個意義

            上說,唯心論的成就僅限于思想對所思的自述,而對世界并無所言說。

            換個角度看,因為唯心論只關心所思的世界,因此并沒有注意到也不

            知道實在世界對我們說了什么;即使聽到了,也無法聽懂實在世界之

            言說。作為精煉的經驗知識,科學傳達了“現象”所說的;作為純粹

            的反思知識,形而上學說出了所思之義,但二者都對超越的世界之所

            示無所言說。如果思想不理會超越在唯我論世界之外的真實世界,我

            們如何解釋我們之所在、所是、所依、所為呢?假如中國古代哲學家

            無論是孔子、老子還是墨子,聽說了笛卡爾的理論,估計一定會說:

            笛卡爾的我思只證明了“我在”,卻有說明“我在做什么”,而“我

            在”的全部意義只能由“我在做什么”去說明。我們每一個存在動作

            或者每一個存在狀態都是與超越的存在者打交道,我們在超越的世界

            中得到存在,而不是存在于所思之中。既然我們首先存在于真實世界

            中,那么首要的問題就是與真實世界交往,而不是去反思知識。有趣

            的是,海德格爾也意識到了比知識更基本的在世問題。盡管其與中國

            哲學的追求相去甚遠,但仍然在問題上形成一種有意義的呼應。海德

            格爾試圖越出思想的自述去言說存在,這一點可以看作是海德格爾對

            現象學的背叛,但也可以看作是他對胡塞爾現象學的批評和超越(海

            德格爾有理由批評胡塞爾現象學沒有觸及真正的存在問題)。

            現在要說說中國的形而上學,那是一種與存在的困惑無關的形而

            上學,一種求道的形而上學。這里準備討論的道的形而上學之所以籠

            統地稱之為中國的形而上學,因為它幾乎是所有中國古代哲學家共同

            承認的形而上學觀點,很難歸于某個哲學家的名下,也許大概可以說

            是基于《易經》的百家共同理解。這種道的形而上學與對存在的驚訝

            無關,更準確地說,對存在之為存在毫不驚訝,它把世界之存在看作

            是理所當然的;相反,對人的所是所為卻多有疑問。道的形而上學有

            著完全不同于西方形而上學的追問方向:它對存在不設問;相反,它

            試圖站在最大存在的位置上對人設問,質疑人而不質疑天。人以天為

            存在條件、根據和限度,天是人的界限,所以人不可能質疑天,而天

            能質問人。從天的角度要問的就是,人之所為是否是對天的正確回應,

            或者,人的存在方式是否是天的存在方式所允許的。從天的角度質問

            人仍然需要由人來問,因此是人替天在問人,而人要能夠替天問人,

            就必須知天道。有人知道,別人才得以聞道,人們才得以行于道。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道的形而上學的思想結構不是反思性的

            (reflective),不是自相關的(reflexive),而是校正性的

            (adjustive),即以天為準而校正人。這樣的思想結構看上去似乎應

            該是一個神學結構,但其實不是(中國沒有嚴格的宗教,尤其沒有一

            神教)。因為天道并不偏袒任何人或任何特殊價值觀(所謂天地不

            仁),也不承認任何絕對的或至高的知識或解釋學權威。但它卻又不

            是人學結構,因為并非以人為準,不是天法人,而是人法天,因此又

            不同于康德式的為自然立法(不排除個別例外的思想,如荀子的“制

            天命而用之”)。道的形而上學既不偏向神學也不偏向人學,它所思

            考的是人的存在與自然存在之間的存在論關系。道就是關系,是一種

            事物與其他事物的互動關系,是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通達關系。

            因此,道的形而上學關心的是存在之間的關系,而不是某個東西的存

            在——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事實,所以不是問題;而存在者之間的關

            系卻是可變更的不確定可能性,所以才是問題。

            “存在”在中國哲學中沒有成為一個問題,許多學者都相信語言

            是一個原因。據說,存在成為思想問題,很大程度上與希臘語言以及

            后來各種西方語言中“存在”作為系動詞的一系列語法現象有關,而

            漢語卻沒有類似的關于“存在”的表達,因此漢語思維就注意不到

            “存在”,如此云云。語言固然是導致注意或忽視某種問題的一個原

            因,但恐怕不是根本原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即生活方式和思

            想方式的原因。如果一種生活方式或在世方式遇到了某種語言尚未表

            達的重要問題,人們一定會去創造相應的語言表達,沒有人會因為缺

            乏現成的語言詞匯就放棄生活中的重大問題。沒有必要說的,人們才

            有可能不說;而有必要說的,人們一定會去說。語言根據生活需要來

            生長,而不是人們根據語言去生活。語言決定論是可疑的。

            也許可以認為,中國哲學沒有覺得“存在”是一個問題,主要不

            是因為這個問題碰巧在語言中缺席,而更可能是因為這個問題在生活

            中沒有成為麻煩,因此不成其為思想問題。這一點很可能與中國思想

            對人的定位有關。中國思想對人的定位是低調的:雖以人作為最重要

            的思想對象,卻沒有把人置于最高地位,沒有試圖使人成為自然之上

            的立法者。因此,無論中國哲學對人事如何鐘情眷顧,都不能發展為

            一種主體性的哲學。中國的形而上學所理解的自然存在是一個三元結

            構:天、地、人,所謂“三才”,即三種決定性的存在。存在者之間

            的關系首先是存在論意義上的共存關系(co-existential relations),

            而不是主體與對象的知識論關系。人的特殊地位在于它是存在者中的

            唯一調節者:自然萬物不可能把自身調節成為專門適合人的存在,而

            只有人能夠把自己調節為適合自然。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人被認為是

            居于天地之間,這隱喻人居于萬物之間作為關系的調節者。既然人是

            自然的一部分,人道也就是自然之道的一種表現,于是人與自然之間

            沒有分裂,沒有必然的對立和無法協調的麻煩,也就沒有關于存在的

            迷茫。

            人與自然的決裂是來自主體性的災難。主體性就是試圖以人為萬

            物之尺度、為自然立法,試圖征服自然、為自然做主。與主體性原則

            相反,在道的形而上學看來,萬物皆為人事之尺度,人只能按照萬物

            所允許的可能性去生活。既然生活勞作與自然存在尚未被離間,也就

            無所謂被遺忘的存在;準確地說,在道的形而上學中,存在不是被遺

            忘,而是從未被打擾,因而不是一個困惑。這正是我們感興趣之處:

            一種對存在不惑的形而上學會有什么樣的效果?

            人要成為存在的協調者,就必須“知道”,然而徹底探究天道之

            原理非人所能。天道之所以難以徹底理解,是因為天道是永遠演變永

            未完成的過程,人無法確知天道之未來運作。因此,所謂“知道”或

            “知天命”并非一勞永逸地認識存在的終極原理或者絕對本質,而是

            不斷去追蹤存在的變化而達到與存在的運作一致。正由于天道之運作

            總在變化中,對天道的領會也只能是動態知識,是與天道在對話和互

            動中的同步知識。在這個意義上說,道的形而上學是一種動態知識。

            要形成有效的動態知識,就必須領會存在的本意,即領會天地運行的

            根本意圖。

            那么,什么是存在的本意?它就是存在者得以“繼續存在”,就

            是存在對自身的不斷肯定,所謂“天地之大德曰生”(《周易·系辭下

            傳》第1 章)便是此意。何以得知這就是存在的本意?可以這樣理解:

            既然不存在是對存在的否定,而存在不可能追求對自身的否定,因此,

            保持存在、繼續存在、永遠存在就是存在之根本意圖,所以“生生”

            就是大德。除了繼續存在,存在不可能有別的本意。在這個意義上說,

            存在不是問題,因為存在的本意從來沒有被遮蔽,而是清清楚楚地表

            現在存在為了繼續存在的運作中。人如何使其所為符合存在的本意,

            如何使人道順應天道,或者說,人的存在與自然存在之間的存在論關

            系,這才是需要反思的問題。

            在道的形而上學中,人與自然沒有形成對立,生活與存在不曾被

            離間。這種存在狀態的一個結果就是對現象的信任。信任“所見”就

            是對于所見現象沒有懷疑論意義上的普遍疑惑,而非沒有實踐情景下

            的特定疑心(比如疑心眼花看錯或者擔心為幻術所騙)。這是中國思

            想的一個基本態度,但并不排除某些另類想法(莊子就談論到一些疑

            似懷疑論的問題,諸如“夢蝶”或“魚之樂”之類,在此不論)。既

            然現象被認為是可信的,那么,現象就是明證(evidence)。所謂

            “眼見為實”,表達的是對所見的信任。如果中國古人聽說要把一個

            事物劃分為“所思之體” (noumena)和“所見之事”

            (phenomena),恐怕會覺得怪異:這一劃分不僅似乎多余,而且缺

            乏必然理由。中國古代哲學家顯然沒有聽說過這個怪異劃分,因此沒

            有討論過。但我們可以按照中國古代哲學的思路提出反論:(1)我們

            只能對“所見”進行思考;即使我們聽說存在不可見的事物本身,也

            不可能知道它是什么樣的,甚至無從知道它是什么樣的。而既然不可

            能知道不可見的東西,那么就無法證明其存在,為之焦慮是無意義的,

            其荒謬超過杞人憂天(至少天是可見存在)。這是一個仿“美諾論證”

            (Meno)。有趣的是,美諾論證與中國哲學的務實精神頗有相通之處。

            (2)根據毫無證據的假想去思想和行為是盲目冒險,至少是理性上不

            成熟。理性的所思所為都只能基于關于“所見世界”的判斷,至少也

            必須優先依據所見世界。中國哲學優先信任經驗世界,這一點很是突

            出;雖無否認超驗世界之心,卻有優先考慮經驗世界之理,如孔子所

            謂“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未知生焉知死”之類言論(《論語·雍也》,《論語·先進》),都強

            調了經驗世界的優先性。(3)盡管經驗現象缺乏穩定性和確定性,以

            至于人們經常會看錯事物,但這不是能夠推論現象背后存在著不變確

            定本質的必然理由;這種推論只是或然的,與之相反的推論也同樣可

            能。在可見世界中沒有給出也無法必然推論出事物本質或本體這類問

            題,事物本質是思想受概念的誘惑而編造出來的問題。如果放棄關于

            本質的假設,經驗世界的不確定性就不是煩惱而是需要適應的狀態。

            如果事物本來就是變動不居的,并無絕對不變的本質,那么,事

            物的存在狀態就由事物之間的關系所定位,這些關系就是道。正是這

            些不確定的關系決定了無論世界還是生活都是永遠開放的過程,不可

            能收斂為某種本質概念。可以說,存在只有可變的所在狀態(where

            it is),而沒有不變的所是質(what it is)。由此不難理解,為什么道

            的形而上學對不可見的本質缺乏理論興趣,至少不會認為本質或者事

            物本身是一個值得苦苦思索的問題,而認為事物與人的關系才是重要

            的問題。西方意義上的metaphysics 關心本質,而漢語的形而上學關

            心關系;前者想知道世界之“所是”,而后者想知道世界之“所示”。

            兩種哲學意圖指向了完全不同的問題領域和思想之路。以狀態為準的

            觀點與以本質為準的觀點,實質上意味著完全不同的形而上學;至于

            何種形而上學更合理,卻不容易判斷,因為缺乏更高的標準。不同的

            形而上學思路會形成對世界的不同理解,這是我感興趣的思想效果。

            試圖知道世界之“所是”,就必須依靠所思。所思決定所見,因

            此主觀性為世界立法。但這里有一個令人不安的問題:如果所思決定

            所見(康德),甚至所見無非所思(胡塞爾),那么在所見之中就不

            可能發現任何意料之外的新消息(message)。這樣,強大的主觀性

            雖然功德圓滿了,達到了徹底的內在圓滿性,在主觀性內部擁有了一

            個屬于自身的純粹世界,但卻在思想上失去了真實世界,在生活上離

            間了真實世界。從笛卡爾、康德到胡塞爾,一步一步走向了自身圓滿

            的主觀性。不過康德并不想忽略外部世界:他之所以堅持主觀性必須

            能夠進行“先天綜合”,就是擔心失去來自真實世界的新消息。顯然,

            假如所見不能提供新消息,則主觀性雖然徹底了,但卻陷入了與世隔

            絕的狀態,而這與其說是主觀性的凱旋,還不如說是主觀性的絕境。

            當然,這不等于說康德的主觀性比胡塞爾的主觀性更為恰當,因為如

            果主觀性不夠徹底,就無法確證自身甚至無法自保,就給懷疑論留出

            了余地。在這個意義上,胡塞爾對康德的批評也是有理的。但無論康

            德還是胡塞爾,終究都對付不了休謨問題,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存在是連續的狀態還是有其不變本質,這是一個決定形而上學將

            關注什么問題的關鍵抉擇:不同的形而上學選擇將產生各自的問題系

            列,其中會包含一些相當奇異的問題,那些問題與其說與生活的需要

            有關,還不如說與思想的沖動有關。一個有趣的例子是,關心本質或

            “理念”(eidos)的西方哲學,就會有沖動去討論真實世界是不是所

            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那個”(不關心本質的中國哲學根本想不起此

            類問題)。對此萊布尼茲有一個有趣的論證:在邏輯上說,可能世界

            有無窮多個,人無法窮盡所有可能世界,但全知的上帝能夠,所以上

            帝必定知道哪一個可能世界是完美的,因此上帝必定會把“最好的那

            個”可能世界實現出來成為現實世界。此類分析言之有理,但有什么

            實際意義卻比較可疑,而有什么現實意義就更加可疑了。正如羅素譏

            諷的:萊布尼茲的“這套道理明顯中了普魯士王后的心意。她的農奴

            繼續忍受惡,而她繼續享受善。有個偉大的哲學家保證此事公道合理,

            真令人快慰”。(羅素,第117 頁)

            如果較真的話,萊布尼茲論證的道德性質固然可疑,但上帝的知

            識能力也未必那么可信。按照想象,作為超級數學家的上帝應該對付

            得了涉及“無窮”的問題(一般認為,除了自相矛盾的事情,上帝都

            做得了),但其實未必:關鍵要看上帝處理的無窮性是“實無窮”

            (能夠完成的無窮),還是“惡無窮”(完成不了的無窮)。可以想

            象,上帝對付“實無窮”應該尚有余勇可賈,但對付“惡無窮”就恐

            怕有些力不從心,因為永遠都至少有一個可能世界未被計算在內。估

            計上帝一定痛恨“惡無窮”概念。對無窮概念的理解不僅是數學問題,

            同時也是形而上學問題。西方數學家和哲學家中支持“實無窮”的人

            數似乎較多(當然包括萊布尼茲),但中國哲學家應該多數會承認

            “惡無窮”,易經、道家、儒家等都相信無窮變化的無窮進程。

            對于沒有聽說過“多個可能世界”的中國傳統哲學家來說,需要

            思考的就是真實世界。真實世界只有一個,別無選擇,而且這個世界

            不斷變化,只有狀態,沒有本質,也就無所謂是否完美,也無所謂絕

            對知識。既然世界變化多端,未來永不確定,那么,正確看待- 對待

            世界的方式就是與世界變化保持同步的動態一致性,使人道與天道保

            持一種同步動態均衡。在這里,知識論問題不知不覺地轉化為實踐問

            題了,所謂知行合一,也就是“知道”與“得道”的一致。于是,如

            何與世界相處,這才是要緊問題。

            道的形而上學就是關于相處的一般理論,其中包括兩個相處問題:

            與物相處和與人相處。與人相處的問題在此暫且不論(但這是更重要

            的問題)。這里討論的是與物相處之道,此種探究試圖發現人與事物

            的“最好關系”。有效關系就是道,正確的“知道”方式就是與道之

            運行保持動態同步,同于道而知道。人與自然的最好關系為什么只能

            同于道?為什么要順從道?為什么不去為自然立法呢?理由是,人雖

            為自然三才之一,但并非自然的主宰,而是居天地之間,承恩并受制

            于天地,就是說,人的存在終究受制于自然整體,自然之道是一切實

            踐的界限,任何反自然之道必自食其果。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

            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經》第25 章)這幾乎就是關于道的一

            個先驗論證:道以自身為準,所以道是萬物運作的標準。在這個意義上,

            道才是關于世界的根本問題,形而上學應該是關于道的理解而不是關

            于本質的理解。既然可見世界是可信的,就意味著世界對自身之道不

            加隱瞞,而既然世界無所隱瞞,就必定對人有所示意。按照世界之示

            意去生活就是順從道,在道上與世界同步而行,才能與世界保持良好

            關系。

            于是,關于道的基本問題就是如何會意。在領會存在之意圖的問

            題上,為了避免會錯意,就必須強調“誠”的原則:既然人屬于自然,

            人之自然就是人之本,因此,只要誠如自然之道,就必定理解自然之

            示意,就能領會存在之意圖,所謂“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

            也”。(《中庸》)《孟子·離婁上》也有類似說法:“思誠者人之道

            也”。那么,如何能夠“誠之”?或者說,如何實現人道?人們往往

            從倫理學方面去分析人道問題,因為儒家的倫理學分析十分突出,但

            我們需要注意到,這只是人道的一個方面。人的生活無非是與人或與

            物的交道關系,其中,與人的關系必定產生倫理學問題,而與物的關

            系似乎引出的是知識論問題。但是,一個奇妙的問題在此出現了:知

            識所依據的那些形而上學原則卻不是知識,而是來自事物的啟示。在

            人與物之間最原初的、最直接的前知識關系中,事物尚未被知識所描

            述,卻已經在啟示生活。

            那么,事物如何啟示生活?《周易》給出了最好的解釋。每一個

            事物所能夠給予的啟示是有限而具體的,只在特定的實踐關系和經驗

            情景中有效,只是關于事物日用之法的形而下知識。此種關于勞動或

            生產的知識固然重要,但尚不足以表達存在所傳達的關于命運的消息。

            傳達有關命運的消息的不是個別事物,而是事物之間不斷展開的關系,

            是事物關系所形成的“勢” (態勢)。“勢”雖是某種趨勢,但仍然向

            各種可能性開放著而總在生成中。事物運作之勢的未成性、不確定性

            或開放性,決定了勢不可能被收斂地表達為確定的概念或者命題。因

            此人們必須尋找另一種既有普遍性又非收斂性的示意方式,這就是

            《周易》特別感興趣的“象”。象傳達了存在之勢的消息,對于人來

            說,存在之勢的消息就是人類可能命運的消息。正如前面所分析的,

            存在的本意不可能是不存在,不可能否定自身,而保持存在、繼續存

            在、永遠存在就是存在之意圖,因此,存在的一切示意皆是生生之意。

            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富有之謂大

            業,日新之謂盛德”(《周易·系辭上傳》第5 章),便是此意。象之

            所以是形而上學的,就在于它傳達了存在之本意。存在之道并非專門

            按照人的夢想所設,而是為一切存在所設(恰如老子所言:天地不

            仁),因此,人道必須合乎天道,與天道同步同勢,才能生生而日新,

            故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同上,第4 章)

            自從《周易》產生以來,關于象的解釋討論至今不斷,為古今百

            家所共同重視。各家理解雖有相通之處,但也多有分歧,無須詳說。

            不過其中有一個問題需要注意,莊玄傳統所理解的所謂物我為一之類

            的高遠境界,雖自有深意,但其實偏離注重生存問題之古意,而且導

            致了后世(包括當代)對中國思想的文人化解釋。無論如何寄情于山水

            筆墨、得意于玄機禪語,都是生存之余的有閑之事,終究不是人類如

            何生存的基本或根本問題;無論其意境如何高遠,終究與人類命運挑

            戰、生死存亡、艱難困苦、治亂成敗無關而缺乏思想的重量。如果遠

            離生生之實踐,而只是象征各種閑情逸致,無疑以末廢本,決非圣人

            關懷眾生之意。《周易》有兩段解釋主旨的話說得很明白:“天尊地

            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方以類

            聚,物以群分,吉兇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是故剛

            柔相摩,八卦相蕩,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

            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

            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

            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同上,第1 章)又曰:“圣人設

            卦觀象,系辭焉而明吉兇,剛柔相推而生變化。是故,吉兇者,失得

            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

            之象也。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

            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

            其變,而玩其占。是故自天佑之,吉無不利”。(同上,第2章)從

            上引清楚可知,觀象的主要目的是領會存在之意圖和形勢而知成敗得

            失之道,所關注的無非是生存問題。

            象所啟示的存在意圖是最平凡之道,所謂“易簡而天下之理得

            矣”。存在之道,無論天道人道,并非主觀的心得感悟,不是獨特之

            私密境界,而是事關萬物眾生之生存通理。《周易》曰:“形而上者

            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

            錯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

            諸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

            以行其典禮,系辭焉,以斷其吉兇,是故謂之爻。極天下之賾者,存

            乎卦;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

            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同

            上,第12 章)顯然,存在之道無非平凡通理。對此,張盾給出了一個

            尤其清楚的現代解釋:存在之道就是“自- 然”的本義。存在所以存

            在,就在于重復到場,可重復性越高,存在的力度就越大,存在的可

            能性就越大,而存在所傳達的消息就越平凡。因此,存在的根本特征

            就是平凡性,普遍必然的存在就是絕對平凡的存在。(張盾,第21 頁)

            這是我讀到的關于存在問題的真知灼見之一種。總之,象傳達的是最

            平凡也最有力的存在之道的消息。

            象其實很抽象,一點也不像事物,并不是今天所說的形象或意象

            (image);象甚至可以無形(所謂“大象無形”)。象不是某種變

            相的概念,也不是描述;對于象來說不存在知識論的符合性或似真性

            問題,因為象與“某物是什么”無關。象只是一種示意、一種啟示,

            它提示的是或許發生的可能性。象表達的是道之運作的跡象、存在動

            態的消息,傳達的是道的運作的可能態勢;簡單地說,象表現的不是

            物,而是勢,一種能夠把各種事物聯系起來理解的動態關系。至于象

            所傳達的內容是否正確,這不是一個關于象的正確問題,因為象提示

            未來的可能性,而未來之事不可能提前討論真假,因此們就不可能討

            論象的真假。既然指向未來,象的指示就類似于一種忠告。基于對存

            在的深刻理解,忠告有可能是而且往往是正確的,但并非普遍必然的

            真理,因此忠告的意義不在于真假,而在于意圖。象所表達的深意是

            生生不息的善意,是生存的一般希望,是存在的存在論意圖。正如前

            面所論證的,存在之本意就是永在(to be is to be for good),因此,

            存在就必須善在(to be is to be good)。

            可以說,象不是使知識成為可能的意識條件,而是使理解成為可

            能的意識條件,換句話說,是否能夠看清(e)事物的真相,這需要

            邏輯和科學;但在“是否看清”這個知識論問題之前,首先要能夠把

            世界看成(e as)某種狀態,這就需要建立某種理解方式(似乎維

            特根斯坦最早討論了eing as)。只有先把事情“看成”什么樣,才

            能夠考慮是否“看清”了事物。在這個意義上,象是先于知識論的形

            而上學問題。象試圖善意地理解世界,人以希望的意向去構象;正是

            善意使象具有了形而上學意義。

            奇怪的是,人們或支持或反對形而上學,但往往并不清楚形而上

            學的意義所在。既然形而上學不是知識,形而上學的意義就不在于真

            假。另外,形而上學作為對世界的一種理解,其意義并不在于對存在

            進行揭秘。存在本身其實并無秘密可揭,存在的全部秘密就是存在著。

            如果再有其它“秘密”的話,恐怕是語言或語法現象誤導下產生的幻

            覺。(分析哲學對海德格爾的批評雖然苛刻,但僅就關于存在的語言

            分析而言則是比較中肯的。海德格爾關于存在的曲折隱晦的表達只是

            一些邏輯混亂的語法現象,并不包含什么妙不可言的真理。)我愿意

            再提張盾對存在的精到分析:存在的基本性質就是平凡,也就是不斷

            重復自身狀態。顯然,存在本身除了繼續存在著,并不蘊含別的秘密;

            存在除了同義反復地實現并且顯現其自身狀態,什么也沒有表達,或

            者說,存在不能用來表達任何別的事情。這意味著,存在本身是無意

            義的,存在并沒有指出存在之外的任何目的。所以有理由說,一種有

            意義的形而上學不能研究存在,不能以存在作為問題,因為存在根本

            不是一個問題,這個所謂的問題與其答案是同一的。

            因此,如果一種形而上學是有意義的,它就必須能夠賦予存在某

            種價值,必須為生活建構某種意義,否則就是無意義的。有意義的形

            而上學要追問的只能是:什么事情能夠使沒有意義的存在具有意義?

            或者說,是什么使平凡的存在變成不平凡的存在?很顯然,只有當存

            在從其無創造性的自身重復運行中轉變為一種創造性的行動,存在才

            能產生出目的,才能進一步產生意義,就是說,存在的意義是由創造

            的行為所指向而產生的目的。這是存在論的最根本和最重要的問題,

            這意味著,一種有意義的存在論必須同時是一種創世論

            (creationology)。(cf. Zhao)這才是真正的第一哲學,它是其它

            切形而上學的基礎。

            人的創造活動使存在具有了意義,而具有意義的創造活動必須是

            向善的,否則違背存在之本意。既然存在就是為了永在或善在,人要

            良好地生活就必須發現生生之條件,必須創造與事物之間的親和感情,

            必須以充滿希望的意向去理解世界,甚至可以說,必須建立對事物的

            一種愛,以便在自然世界中發現利于生生的親善原則。奇妙的是,人

            類生生所需要的一切親善原則同時也形成了人們看世界的美學觀點—

            ——善與美果然是同一的,誠如維特根斯坦所言:“倫理與美學是同

            一的”。(維特根斯坦,6. 421)就是說,對事物的善意總是自動地

            成為對事物的美學理解,因此人們樂意看到世界的美學安排,對世界

            的形而上學解釋也因此總是善意的和美好的。在這個意義上,形而上

            學的確不是知識,而是人類關于世界的愿景,是人類對世界的永恒性

            的意向。維特根斯坦所謂善與美的一致性,理由就在于它們都是來自

            永恒觀點的理解:“藝術品是從永恒的觀點(sub specie aeternitatis)

            去看到的對象;好生活是從永恒的觀點去看到的世界”。

            (Wittgenstein,7,10,1916)這里也許需要替維特根斯坦注解說,

            只有從永恒的觀點即形而上學觀點去理解的藝術和生活,才有可能是

            好的(假如維特根斯坦看到杜尚和沃霍爾之后那些失去了“永恒觀點”

            的藝術,很可能會同意這個注解是必要的)。

            盡管各種形而上學在理論上各有不同,但在根本意向性上都是善

            意的和美學化的世界圖景,在這種世界圖景中,所有缺乏善意的、惡

            劣的以及“難看的”表現都被排除或者淡化,而各種宜人的、友善的、

            安詳的表現都被突出和強調,或者說,形而上學的世界觀總是詳細描

            繪了世界之美,而盡量回避或簡略處理世界之丑。按照善意和美學觀

            點所組織的世界圖像使生活具有希望,使世界成為可以安居之家園,

            無論中國的還是西方的形而上學世界觀,盡皆如此。當然,世界圖像

            的那種“優美秩序”是不可能被證明的:世界本身究竟什么樣,我們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我們知道我們想看到什么。比如說,人們

            在美感上不喜歡混亂也不喜歡單調,所以希望世界能夠豐富而有序,

            能夠“多樣統一”,這是美學觀點,而不是科學觀點。陰陽、動靜、

            氣象、和合、變化、反復等等所表述的,是一個生動的美學風格世界

            觀。西方形而上學概念的美學風格或許沒有中國哲學那么明顯,比如

            “多樣齊一”、“必然偶然”、“因果自由”、“普遍特殊”等等,

            似乎更接近知識論概念,但其實也與美學觀點相通。反過來說,中國

            的形而上學概念,諸如道理、氣象、陰陽、變化、動靜、和合、通順,

            也絕非美學專用概念,而是普遍可用于形而上學、知識論或者倫理學

            和美學的通用概念;更準確地說,是用來分析天地人的一切事情的全景

            概念。

            無論如何,中國概念的美學風格十分誘人,以至于李澤厚過于夸

            張地宣稱美學是第一哲學(李澤厚,第52 - 53 頁),這與他把中國

            文化理解為樂感文化有關,其根源是孔子“成于樂”的說法。不過孔

            子恐怕不會同意把美學看作第一哲學,而只會把倫理學或者道的形而

            上學看作第一哲學。盡管中國哲學幾乎同樣看重人與人的關系和人與

            自然的關系,但如果一定要分出輕重,恐怕還是人與人的關系稍重;

            而且,即便就人與自然的關系而言,首要問題也是生存問題而不是美

            學問題。不僅是孔子,即使是老子,也不可能相信美學是第一哲學。

            參考文獻

            古籍:《周易》,《論語》,《道德經》,《中庸》,《孟子》。

            李澤厚,2005 年:《實用理性與樂感文化》,三聯書店。

            羅素,1981 年:《西方哲學史》下卷,商務印書館。

            維特根斯坦,2003 年:《邏輯哲學論》,陳啟偉譯,載《維特根

            斯坦全集》第1 卷,河北教育出版社。

            張盾,2001 年:《道法自然:存在論的構成原理》,中國政法大

            學出版社。

            Wittgenstein,1961,Notebooks 1914 - 1916,Oxford

            Blackwell.

            Zhao Ting-yang (趙汀陽),2010,“Ontologie de la

            coexistence:du cogito au facio”,in Diogène 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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