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儒家的為已之學傳統及其現代意義(一)
摘要]:儒家的為已之學傳統是一以貫之的,從先秦孔孟荀到宋明朱子
王陽明甚至現代新儒家都堅持了“學者為己”的為學宗旨。為已之學的含
義似可包括:為學性質上的學做人與為學內容的道德性;為學動機的
為已性與為學目的的成已性;為學過程的涉已性與為學效果的已為性。
儒家的為已之學傳統,其價值導向的精神實質是:第一,是成人成圣
的心性之學,而非功名利祿的事功之學,旨在強調一種道德價值而非
功利價值。第二,是對人的自我完善、安身立命的內在價值的弘揚,
是對人不受外在的功名利祿所役的獨立精神和人的主體性的肯定。第
三,是對為學的正確學風的倡導,對功利的、虛浮的不良學風的貶抑。
其現代意義體現為:第一,對于在當代社會生活中提升價值理性、弘
揚人文精神,克服工具理性與功利主義思潮過于膨脹的偏頻有積極的
借鑒意義。第二,在當代民眾的精神生活的價值趨向上,對于引導民
眾注重修德成善、安身立命的內在價值,提高國民道德素質,提升民
族精神氣質有積極作用。第三,對于端正學風教風,克服學術與教育
中過于功利化、工具化的偏頻和不良社會風氣有積極作用。
關鍵詞]:儒家為已之學現代意義
儒家的為已之學傳統是一以貫之的,那么,其含義和其價值導向的精
神實質是什帥男人 么?其現代意義何在?這是本文欲加以探討的。
一
孔子是儒家的創始人,他在《論語•憲問》中說:“古之學者為已,
今之學者為人。”“古”象征著孔子心目中的理想社會,“今”代表著當時
的社會現實。孔子所謂“為已”即自我完善或自我實現,“為人”則是迎合
他人以獲得外在的贊賞。以為已否定為人,意味著儒家將為學的重點
指向自我。完善自我,成就理想人格,達到理想的人生境界,正是儒
家哲學的價值取向。
“為己”思想由孔子提出后,作為儒家思想的基本前提為后期儒學流派所
繼承,“為己之學”得到進一步展開。孔子以為已反對為人,孟子以天爵
反對人爵。“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
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
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又棄其天爵。”(《孟子告子》上)。荀子持論
與孔孟相同。“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君子之學也美其身,小
人之學也以為禽犢。”(《茍子勸學》)這里的“美其身”,就是“為己”,
相當于孟子的“修天爵”,指人格的提升;而所謂“以為禽犢”,是說以學
問知識取悅于人,不是用以改造自己的品質,而是“為人”,相當于孟子
的“要人爵”,即把“學”作為追求名利的手段,這是儒家大師們最為反感
的。
漢代以后,儒學流于章句之學。南北朝時期的顏之推對空守章句的形
式主義學風進行批判。“夫學者所以求益耳。見人讀數十卷書,便自高
大,凌乎長者,輕慢同列;人疾之如仇敵,惡之如鴟梟。如此以學自
損,不如無學也。古之學者為己,以補不足也;今之學者為人,但能
說之也。古之學者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學者為己,修身以求進
也。夫學者猶種樹也,春玩其華,秋登其實;講論文章,春華也;修
身利行,秋實也。”(顏之推:《顏氏家訓勉學》)。顏之推認為,學習
是為了有助于提高自己的品行和修養,有的人讀書僅數十卷,便頓時
恃才自傲,嘩眾取寵,這實際是“以學自損”。顏之推把學比作種樹,學
以修身,尤春華秋實也。
宋代以后,心性儒學復興,為己之學得以顯揚。諸多生活的味道 儒家學者對此多
有論述。二程說:“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于成物。今之學者為物,其
終至于喪己。”(《河南程氏遺書》卷二十五)成己成物雖為一事,但
次序不可顛倒,否則一無可成。胡宏說:“古之學者求天知,今之學者
求人知;古之仕者行己,今之仕者求利”(《胡宏集知言紛華》)。“求天
知”即提升精神境界,也就是為已,“求人知”即炫耀于人也就是為人。
朱熹在父親朱松的影響下,很早就把“為己之學”作為人生的方向來接受
了。朱熹多次明確地表達了此意。“自幼記問言語不能及人,以先君子
之余誨,頗知有意于為己之學。”(《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八《答江元
適》)這說明,“為己之學”作為終極關懷,已深深植入朱子心中。
朱熹與陸象山雖然在為學之方上存在“尊德性”與“道問學”的分歧,但是
兩人在承認“尊德性”的主要問題上,都堅持了儒家的傳統一貫的立場,
都把為學理解為學做人。陸象山說:“凡欲為學,當先認義利之辨。今
所學果為何事?人生天地間,為人自當盡人道。學者所以為學,學為
人而已,非有也。”(《陸九淵集》卷三十五《語錄鹽亭職業技術學校 下》)。為學只在于
學習如何做人,沒有其他功利目的。朱熹在《白鹿洞書院揭示》中說:
“熹竊觀古昔圣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修其身,
然后推己以及人。非徒欲其務記覽,為辭章,以釣聲名,取利祿而已
也。”(《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四)朱子所說的義理之學,就是為已之
學,意在修身;辭章之學也就是為人之學,沽名釣譽而已。朱子不但
講學者應該為己,而且講學者如何為己舞蹈用英語怎么說 。“入道之門,是將自家身己入
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己為一。而今人道理在這里,自家身
在外面,全不曾相干涉。”(《朱子語類》卷八)入道之門在于人與理
相親為一。
王陽明把儒家成圣之學歸結為“為己之學”。“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
莫非己也。……君子之學,為己之學也。為己故必克己,克己則無己。”
(《王陽明全集》卷八《書王嘉秀清益卷》)在王陽明看來,“為已”的真
實意義是指儒家學說不是一套理氣的命題和體系,不是沒有生命的章
句訓話,本質上是一種生命存在的方式,那就是通過為已之學,實現
人生的意義和價值,達到與天地萬物為一體的仁者境界。王陽明不僅
講為己之學,還十分重視確立為已之心。“人有言古之學者為己,今之
學者為人。今之學者須先有篤實為己之心,然后可以論學。不然,則
紛紜口耳講說,徒足以為為人之資而已。”(《王陽明全集》卷二十七
《與王節夫書》)為已指向自我的充實與提高,為人則將自我一個舌一個鳥 降為他人
的附庸去認同外在的標準,從而失去獨立的人格。
傳統儒家從先秦孔孟荀到宋明朱子王陽明,堅持了“學者為己”的為學宗
旨。“為己之學”反映了儒家對主體自我的肯定,體現了對個體內心精神
世界的關切。
在當今中西文化沖突與融合的時代背景下,面對人役于物、工具理性
凌駕于價值理性之上的人類的尷尬境地,現代新儒家杜維明對傳統儒
家的“為己之學”贊賞有加,認為在人類現代化的進程中,儒家的為已之
學仍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他說:“在儒家的傳統里,學做一個完善的人
不僅是一個首要關切的問題,而且是終極關切和全面關切的問題。”i]
學者為己是儒家的一貫之道。二
那么,為已之學具體是什么含義?它在價值導向上的精神實質是什么?
以筆者淺陋之理解,其含義似可包括:為學性質上的學做人與為學內
容的道德性;為學動機的為已性與為學目的的成已性;為學過程的涉
已性與為學效果的已為性。
“在儒家看來,學就是學做人。”ii]真正的學問就是學做人,而不是出自
其他的考慮。誠然,如果從生物學的意義上看,我們無一例外地都可
以稱是人,這是我們與生俱有的權利。但是,如果從倫理學或哲學的
意義上看,成為一個人必須有一個學的過程。因此,學做人意味著道
德上的完善,人格的確立及精神境界的升華。儒家之“學”雖有認識論的
意義,包括知識經驗的積累,但更多更主要地應理解為自我道德修養,
自我修養是儒家之學的焦點所在,儒家把它們的學問稱為“圣人之學”,
它所關注的焦點是人如何成就德性完善人格的問題。“儒家學做人的觀
念表明,通過個人努力,人類有可能變得‘神圣’。”iii]學做人的圣人之
學也就是為已之學。或者說學做人是為已之學的性質,而學道德或道
德修養是為已之學的內容。儒家雖然并不排斥智性甚至主張“尊德性而
道問學”,“必仁且智”的,但卻是以尊德性為優先價值,以仁為本的。
為已之學的起點必然是為學動機的為已性,這里的“為已”并不是我們今
天所理解的個人主義意義上的為了自己的某種利益,而是說作為人際
關系中心的自我,是道德修養的主體和核心和為學即修成人高考政治 養的起點。按
照儒家的思維方式,自我是處于各種關系的核心。因此,要外王必然
要內圣,要實現天人合一、社會和諧,均要以個人的自覺修養為基礎。
因此就不難理解,這里的為已一方面是為學的的起點與核心,另一方
面,在為學動機上每個人必須是為已的,但這里的為已就是要實現在
道德與人格上的成已即自我完善。學者為已的啟發意義,也許可以被
理解為自我修養的一種命令,內在的認識自己是在外部世界正確行為
的前提。“為已,欲得之于已也。為人,欲見之于人也。”(《四書集注
•憲問》)為已之學指向自我以實現圣賢人格為指歸;為人之學
以求人知,追求聲名利祿,是一種功利價值。明儒陳白沙說:“為學莫
先乎為已、為人之辨,此是舉足第一步。”(《明儒學案白沙學案•
語錄》)因此,儒家所言之學就是在于強調修已成圣的優先性與根本性。
起點與核心是人自身,那么在為學的過程中必然是始終涉已的,這種
為學過程要有效果、取得成就,也必須依賴于自己的努力。既然學做
人,進行道德修養是為已之學的內容,那么,這種學的過程必然是一
種價值認識或道德認識的過程而非事實與科學認識,后者要盡量避免
主觀性參與,才能達致對客觀真理的接近,而前者恰恰要結合主體的
需要、情感、意志、行為等才能進行。道德思考或道德思維,就是一
種切已或涉已的思維,即對自己如何處理與周圍其他人的關系,采取
何種手段或行為,以及關于這一系列行為、手段的意識進行思考,道
德思維的實質,就是解決自我的意識、思想、情感、行為是否應當的
問題。以應當為實質內容的道德思維,是為已切已的,所謂“為已”,是
指所思維的應當首先是為自己立法而不是為人立法,就是在日常為學
和行為實踐中,時時存有“為我”的思維,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
想一想我應當不應當如何如何。事事處處聯系自身的思想、行為而進
行反思,因而祝福短語 必然時時處處涉已。學與切已自反相結合,是儒家道德
思維的一個鮮明特色,道德思維就是要把所獲得的知識同已身相聯系,
從中明了做人的道理。道德思維總是離不開主體自身——“我”,總要以
“我”為整個思維的支點。舍棄了“我”,其思維則不具有道德的意義,或
者說不屬于道德思維。在道德思維中,“我”是軸心、是重心。道德思維
的目的,就在于使“我”有所得,在于通過自省,來陶冶情感、磨煉意志、
增進理性、完善人格。學做人或道德修養不僅要在思維上把自己放進
去,同時也要在實踐與行為活動中使自己參與進去,否則知而不行、
坐而論道、空談義理也是不能提高自己的人格境界的,因此,為已之
學不僅在思維中是切已的,而且在實踐中也是涉已的。既然道德修養
或為已之學要切已涉已,那么要在學習過程中有成就即使自己的人格
境界有所變遷和提升,那么這只能*自己的作為和努力。孔子說:“君
子求諸已,小人求諸人。”(《論語衛靈公》)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就在自
身之內,不在自身之外,如何實現出來,這是自己的事,不是別人的
事,只能依*自己,不能依*別的什么力量,因此,儒家所講的為已,
只能是自為,而不是他我心依然 為,是*自己的躬身踐履。儒家認為,自我修養
不是一個能不能的問題,而是一個為不為的問題,這就需要自我承擔、
自我做主,也必須從自我做起。“為人由已,而由人乎哉?”(《論語顏
淵》)“我欲人,斯仁至矣。”(《論語述而》)“仁以為已任,不亦重乎?”
(《論語泰伯》)“仁以為已任”就是說這是做人的責任,完全是自己的
事,只能*自己去實現。
那么,儒家的為已之學傳統,其價值導向的精神實質是什么?我們認
為:
第一,儒家的為已之學是成人成圣的心性之學,而非功名利祿的事功
之學,旨在強調一種道德價值而而非功利價值。這一方面是指為已之
學的內容是德性心性,如湛若水把學者為已理解為存養自己的心與性。
“古之學者,為已是也。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明人倫者,盡為
人之道也。盡為人之道者,盡已也。心,已之心也;性,已之性也。
學問思辨篤行,皆以存已之心,養已之性,是無所為而為。心又不為
人而存,性又不為人而養,這便是古之學者為已。”(《湛甘泉先生文
集》卷二十《九華山中華書堂講章》)另一方面也是儒家的一種價值導
向。在儒家學說中之所以會出現為已之學與為人之學的沖突,窮根溯
源,與儒學(先秦)的“學而優則仕”的辦學宗旨和“內圣外王”的最高理
念有直接的關聯。春秋戰國的社會大變革時期對人才的需求,各國的
養士之風與私學興起,使“學而優則仕”成為普遍的社會風氣,自然也就
成為各家及儒家的辦學宗旨,與此相關聯,儒家孔子把利祿視為為學
的當然所得,“學也,祿在其中矣。”(《論語衛靈公》)功名利祿雖不
為儒家所完全排斥,但必須是在符合仁義道德的情況下才是被允許的。
儒家的基本價值導向是重義重利,以義取利,因此,在道德價值與功
利價值方面必然強調道義為先的價值導向。內圣外王是儒學的基本理
論和思維模式,儒家堅持內圣是外王的基礎,只有從內圣中才能開出
外王。另一方面,內圣還必須走向外王,不僅要成圣成德,獨善其身,
還要成名成功,兼善天下。儒家既然要求外王之功,那么“學以求人知”、
“學以求功名利祿”,自然會成為儒學的應有之義。甚至應該說,成就外
王之功是儒者自我完善、實現自身價值的必要組成部分。由此看來,
由“內圣外王”的理念所導致的為已與為人的沖突是不可避免的。在這種
矛盾中,儒家法務 堅持為已之學的的導向,為已之學就是內圣之學,從孔
子儒家的“為已之學”中,鮮明體現了人的內在德性價值的優先性和首要
性,因此,必然受到重視和倡揚。儒家這種強調人的德性價值的人文
關切雖然有超時代的永恒價值,但也不免有其理想化的色彩和在現實
中的軟弱無力,但這種提升人性的人文關懷精神仍然是可貴的。
第二,是對人的自我完善、安身立命的內在價值的弘揚,是對人不受
外在的功名利祿所役的獨立精神和人的主體性的肯定。修心、進德、
成性其最終目的是為了自我完善,實現自身的身心合諧、人際合諧,
最后達致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為自我尋求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孔子
說,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孟子要人們善養浩然之氣,要
有“大丈夫”氣概。荀子說:“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
內省而外物輕矣。傳曰:君子貨物,必人役于物,此之謂矣。”(《荀
子修身》)這種內在精神訴求就是人的安身立命之所,安身立命之地不
在彼岸,也不在來生,而是在自己的身心性命中,在自己的現實存在
之中。這實際上就是在自己身上實現人生的理想,找到人生的歸宿。
而“為已之學”就是這種安身立命的唯一正途,以主體實現為最高原則,
以自我實現為旨歸,自安其身,自立其命,以實現自身心靈的安寧,
而不為外物所動。
第三,是對為學的正確學風的倡導,對功利的、虛浮的不良學風的貶
抑。儒家既然把修德成性看作是為學的內容,把弘揚人的德性內在價
值看作是其為學宗旨,那么,自然認為能夠達致這一目標的為已之學
是一種正確的、良好的學風,相反那種追求外在的虛名,讀了幾本書
就到處夸耀,以博虛名,并把為學當作謀利進身的工具的時尚與不良
學風進行了批評。朱熹對這兩種不同的學風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概
括:“相古先民,學以為已;今也不然,為人而已。為已之學,先誠其
身,君臣之義,父子之仁,聚辨居行,無怠無乎,至足之余,澤及萬
物。為人之學,燁然春華,誦數是力,纂組是夸,結駟懷金,煌煌煒
煒。世俗之榮,君子之鄙,惟是二者。”(《朱子文集》卷十四《學古
齋銘》)陸九淵說:“古之學者為已,所以自昭其明德。已之德已明,
然后推其明以及天下。”(《陸九淵集》卷三十五《語錄下》)因此,為
已之學是一條由本及末由體及用的正確道路,而為人之學卻以學求人
知,追求功名利祿,不但不能成就自我,反而喪失了自我,更無以成
就萬物,這是一條逐末忘本的歪門邪道。程頤說:“古之學者為已,其
終至于成功,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于喪已。”(《論語集注憲問》)雖
然人性中也不免有功利的一面,為學也不免有追求功名利祿的一面,
也不能完全排斥學以致用的工具性價值,但儒家的價值觀仍然是堅持
以修身養性為為學正途、根本和基礎而反對一味追名逐利的不良學風。
本文發布于:2023-03-21 14:05:30,感謝您對本站的認可!
本文鏈接:http://m.newhan.cn/zhishi/a/1679378731153852.html
版權聲明:本站內容均來自互聯網,僅供演示用,請勿用于商業和其他非法用途。如果侵犯了您的權益請與我們聯系,我們將在24小時內刪除。
本文word下載地址:學為.doc
本文 PDF 下載地址:學為.pdf
| 留言與評論(共有 0 條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