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3年認識自我議論文
2023年認識自我議論文1
一、道德生活之本質
唐君毅寫作《道德自我之建立》一書時,常念一切精神上的不安,陷于現實自我而不能自拔。根據許多年的思想結果,唐君毅不但“深信形上界之真實自我之存在”,也相信“人根本上是能自覺的”。于是,唐君毅認為道德生活的本質是“自覺的自己支配自己之生活”。這里重點說人的道德生活的自覺性。我們對于我們自己和世界有不同的自覺態度,有了解之態度,便有科學哲學生活;有欣賞表現之態度,便有文學藝術生活;有支配實際之態度,便有道德政治經濟生活。然而,道德生活與這些生活有明顯的不同。比如道德政治經濟生活都是求所有支配的,其中經濟生活支配的是物,政治生活支配的是他人,而道德生活支配的是自己,換句話說,道德生活必須是自己支配自己的生活,是自作主宰、自律的生活,而其他文化生活是他律的生活,不是我們完全可以自作主宰的生活。在唐君毅看來,雖然我們可以承認人有純粹的求自律的生活,我們就有了純粹的道德生活,這只不過是觀念的承認,要真能在實踐中自覺地自己支配自己,是極難的,因為我們原始的支配態度是外弛的,如果要在實踐中自
覺地自己支配自己,那就必須把外馳的態度收回來,回光返照于我們自身。唐君毅深信“道德生活,永遠是內在的生活;道德的命令,永遠是自己對自己下命令,自己求支配自己,變化自己,改造自己。人必需要在自己真切的求支配自己,變化自己、改造自己時,才能有真正的道德意識之體驗。”
首先,既然我們承認了自己支配自己道德生活觀念,也知道在實踐中做到這一點是很難的,那么就要探討人自覺地支配自己何以可能的問題。唐君毅認為可以從五個方面認識:第一,支配自己是比支配世界更偉大的工作。支配世界只是表示我們的意志力能夠破除外界的一切阻礙。支配自己表示我們能夠主宰這個意志力本身。按照常人的習慣,我們總是向外用力,支配世界。如果我們向內用力,就會看到向內用力的道德生活比外馳支配世界更為可貴。第二,你認識你自己時,要負有絕對的責任。第三,就自覺心本身的“能”來說,是超臨于一切性格、習慣及環境之上,因此當下的自我是絕對自由的。第四,心之“能”與“所”本不相離,但“所”畢竟不是“能”,因此人真能注意心的“能”本身,就可自由地恢復其自由。第五,心本身的活動,是可以向任何方向開拓其行程的,可自己決定、選擇其命運,因為,一切性格、習慣、心理結構,對于心本身而言,都是沒有必然關系的。
由上述可見,道德自由是從心之“能”本身來說的。在唐君毅看來,只在心之“能”本身,才可說有自由,也只有自覺心之“能”本身,才能獲得實踐道德自由。
其次,僅僅認識了道德生活的本質,知道了入有自由創造的自由,并不能使人創造什么,要想真正開始道德生活的實踐,就要走出人生目的在于“求快樂幸福,求某一些情境,求滿足欲望,保持某一些生命活動的形式,過更廣大豐富的生活,順生命沖動”的錯誤觀念。唐君毅認為,這些觀點之所以是錯誤的,就在于它們通通不能做我們生活的最高指導原理。比如人生的目的在求快樂幸福,這只是受那些盲目的執著之流的支配,而否認人生有其他目的。唐君毅批判這些人生目的在于,它們都是在人的當下能自覺的心以外求人生目的,總以為人生的目的在于得到什么或合乎什么,都是被盲目的勢力支配去找。在唐君毅看來,人生的真正目的在你當下能自覺的心中,換句話說,就是“你應當以為你當下能自覺的心之所自定自主的活動之完成,為人生之目的”。你只要做你所認為該做的,就是人生的目的。這樣看來,唐君毅強調的還是人要自覺的活動,在實踐中自覺地自己支配自己,不要為外在的勢力所支配,而是要完成自律的道德生活。由此可見,唐君毅辨析“人生之目的在行自己應當意識對自己所下命令之說”,主要是承繼康德之辨“應”與“要”之精神,與孟子辨義利之精神而來的。
此外,唐君毅又從道德心理與道德行為的共性說明道德生活發展的可能。在唐君毅看來,人之所以能有此當下之自覺的心而成就自身的道德生活,就在于人有共同的道德心理。一切道德行為、道德心理的唯一共同的性質,“即為自己超越現實的自己的限制”。唐君毅分析了諸如坦白、愛真、愛美、向上奮勉、自尊等道德心理,認為這些道德心理都含有道德價值,都是可以從表現超越現實自我的限制處看的。比如,愛真理,“是要超越已有意見之限制,而攝取事理之本質,破除自己原認識之有限范圍之行為”。但我們不能說愛真理而求真理者行為的價值在得真理,因為求真理的心理,只在開拓知識范圍,只是為了領略一種真理,本身不含道德價值。求真的道德價值在于破除未知真時的暗弊一面,超越原來認識限制的一面。當然,這些道德心理除了自身的超越以外,還預設了自身以外的人或客觀的自然存在。但就道德心理之所以成為道德心理而說,只有唯賴自己的超越活動,“唯此自己超越,為構成諸道德心理之本質”。由此可見,道德心理是否具有道德價值,不是從道德心理行為的效果上看,而是從超越現實自我的限制來看。唐君毅說:“在道德心理中,只有超越自己限制之自覺,是唯一在實際上有,且必須有的。此外,都是實際上不必有,亦不需有的”。因而,此能覺之心是無對待的。此心作為純粹的能覺,它所謂的“自覺”只是對此“能”本身的自覺,這一自覺的“能”本身,才是與“現實自我”相對的“形上自我”,即中國哲
人所謂本心本性。因而,此自己超越自己的限制,實質上是此心之能覺的自我超越,不停滯于舊能,由舊能過渡到新能,而舊能復投映于新能。這樣看來,唐君毅主張道德生活行為本身就是目的,使自我不斷地從現實陷溺中解放出來。道德自我就是在超越活動中肯定自己。人在道德生活中的現實自我解放,就是“形上自我”的實現。另外,唐君毅認為,道德生活之所以成為道德生活,在于你有可以不道德的自由。如果要求有一道德生活的保障,那么你的道德生活就被保障的勢力所支配,這樣的生活就不是道德生活。直正的道德生活永遠在實現你當下自己所定的應當命令。如果你要求具備保持道德生活,完成道德的自我,“唯一的方法只是使你擺脫本能沖動欲望之支配,你當自己遵循你自己之命令,去擺脫他們。”只要你真自覺地自己規定自己,體驗諸多道德心理,你就可以過上真實的道德生活。當下的你的自覺深度、自由感的深度,決定了你的道德生活和整個人格的偉大與崇高。
最后,唐君毅對道德生活本質的分析,不僅僅限于個人的道德生活實踐,還反省到“不伴隨文化價值之實現之道德活動,雖對于發此道德活動之個人,為無憾;然對他人及社會道德之促進則有憾”。關于道德活動與文化活動的關系,在唐君毅看來,“人類一切文化活動,均統屬于一道德自我或精神自我、超越自我,而為其分殊之表現”。唐君毅在《文化意
識與道德理性》一書中,分別探討了家庭、經濟、政治、哲學等各種文化活動都是同一精神自我超越其自然性向分殊的表現,這也就說明了“道德自我是一,是本,是涵攝一切文化理想的。文化活動是多,是末,是成就文明之現實的。”唐君毅主張道德活動為一種與其他文化相對的特殊文化活動。人們從事道德活動就是為了實現道德價值,雖然在從事文化活動時,沒有自覺的實現道德價值,并且各種文化活動的目的并不定在于道德實踐,但“一切文化活動皆由我之自我發出,而輻輳于我之自我之內。而我之道德意識則為支配主宰自我,使吾人之自然自我化為常有文化之活動之自我;復使此自我之各文化活動得協調的發展,延續的完成;而建立吾人之道德自我者。”總之,唐君毅認為“真正最高之道德活動,應自覺的為社會之道德之促進,而從事文化活動,以實現文化價值”。
二、心之本體――道德自我之根源
唐君毅從道德實踐指出,道德生活的本質為自覺的自己支配自己,超越現實的自我,從而顯示出道德自我的尊嚴。然而,唐君毅進一步思考,這道德自我的根源在哪里?這樣,他就開始了對本體論的追尋。一般來說,追求本體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主客兩分的方式,一種是主客合一的方式。單波先生認為,唐君毅“顯然采用了主客合一、天人合一的追尋方式,去探尋‘心之本體’,而且是由道德實踐而進入的。”
首先,唐君毅對心之本體的追尋,是從思考“什么是世界?我們當前的現實世界是否真實?”這個哲學上老問題開始的。他經過反省發現這個現實世界“是虛幻、是妄、是夢境”。最顯著的理由在于它呈現于時間。時間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流轉,是無常的。唐君毅反復思考,還是覺得“一切存在者必須消滅,時間之流水,如在送一切萬物向消滅的路上走。一切的花,一切的光,一切的愛,一切人生的事業,一切我們所喜歡之事物,均必化為空無”。由此可見,唐君毅對現實世界空無的無奈,讓他多次想逃脫這樣的感受,可是越覺得它逼迫他,所以發出了“此現實世界是根本無情的”哀嘆。進而,唐君毅看到現實世界永遠是一自殺其所生的過程。人生每一活動所有的價值與意義都是唯一無二的,所以其消滅與過去,都是一可悲的事,這樣的無可奈何再一次讓唐君毅感受到“現實的世界,是一殘酷而可悲的宇宙”。
其次,唐君毅并沒有落人佛家的空幻之中,他反省到對現實世界的虛幻、殘忍不仁及不完滿有一種不滿,他要超越現實世界,向上追求真實的根源。唐君毅說:“我現在相信了’在我思想之向前向下望著現實世界之生滅與虛幻時,在我們思想之上面,必有一恒常真實的根源與之對照”。而此根源,不能在我自己之外,“當即我內部之自己”,“此內部之自己,我想,即是我心之本體”。唐君毅明白了之所以對現實世界不滿,就在于我內部的自己,原是
恒常真實的,但與所見現實相矛盾。由此可見,唐君毅先是懷疑現實世界的不仁,轉而對于此懷疑心靈的肯定。此過程頗似西方哲學家笛卡爾論證“我思故我在”的過程。然而,兩者的思想過程還是有區別的。笛卡爾所肯定的心靈,是一理智的心靈,而唐君毅所肯定的心靈,是一道德的心靈。笛卡爾由于我思所以證明“我”在,但唐君毅由于我不忍見世界的不仁與虛幻,以證明有要求仁與真實的“我”、“心”在,可謂是“我感故我在”。
再者,既然肯定此道德的心靈,那如何證成我之心體的恒常、真實、善與完滿的?唐君毅認為“我的心體之超臨于時空之上”,因為心體雖然不可見,但心之用即思想可以說。思想可以思考整個的時間空間,這樣思想的“能”跨越其上而超臨其上。在時空之上,本身必不生滅,生滅只是時空中事物的性質。思想在生滅,只是在我回頭看時,思想的表現而已,所以不是思想之“能”的消滅。這樣,心體就超越時空,是恒常和真實的。在此基礎上,我們再回頭看現實世界的生滅變化,因為我不滿殘忍不仁的現實世界,我善善惡惡,那么這個念頭的根源的心之本體,決定是至善的。并且,唐君毅發現一切道德心理都源自我們能超越現實自我,這說明超越現實自我的“心之本體”是至善的。這里的超越現實自我就是道德自我。同時他深信心之本體是完滿的,因為它跨越無窮的時空之上,涵蓋時空中的事物,必然是完滿無缺的。
其四,唐君毅認為“我的心之本體,即他人之心之本體。”因為我的心之本體是至善的,通過道德心理而命令現實的我,超越現實的我而視人如己,這就表明現實的人與我有共同的心之本體。進一步說,他人的心之本全由我所置定,就可證明他人的心之本體不外于我的心之本體。從現實世界看,我始終與平等相對,所以不會陷于唯我論。我與他人在現實世界中,認識活動也是互相交攝,就在超越的心之本體處相合。唐君毅認為此意即同于劉蕺山所謂“身在天地萬物之中,非有我所得而私”及“心在天地萬物之外,非一膜所得而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