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2日發(作者:曲江二首其一)

尋覓千年——王安憶《紀實與虛構》讀書筆記
前言
王安憶是個充滿奇思妙想的人,她小時候經常會想一個經典的問題: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怎么會在現在這個地方?這些問題催生了《紀實與虛構》這部小說。
小說關注的是“她這個人是怎么來到世上,又與她周圍事物處于什么樣的關系”,由此引發了對日常瑣碎的上海、風起云涌的草原、鶯歌燕舞的杭州、河湖縱橫的紹興的描述,其中記錄了一個女孩的成長,一個氏族的傳承,一個城市的變遷。
這是一部用現實景象和天馬行空的想象交織而成的小說,奇數章節緩緩展開上海生活的紀實,偶數章節進行家族尋根的虛構想象。“紀實”與“虛構”之間看似章章涇渭分明,但在小說的最后,對于家族神話的千年尋根也最終回歸到日常瑣碎生活的本身,“紀實”與“虛構”密不可分,最終到達同一個終點。這也揭示了一個事實,虛構就是紀實,當下就是歷史,反之亦然。
孤獨命運
小說第一句就是:“我們在上海這城市里,就像是
個外來戶。”營造出一種濃濃的孤獨感,籠罩了整篇小說。
王安憶他們家在上海沒有親眷,逢年過節別人都去親戚家串門的時候,他們去的是革命的家。無親無故,只有男男女女的“”。身邊的人講的都是上海話,而母親明明會說上海話卻堅持要全家人說普通話,讓王安憶與周圍的伙伴格格不入。上海那些古老的街道、建筑,也讓王安憶倍感陌生。
幼年的王安憶在上海找不到一絲與這座城市的聯系,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和歸屬感,惶惶不安。她沒有家鄉,沒有“根”,和其他孩子的泛泛交往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每次交往都以她的最終的孤獨告終。但王安憶的父母卻沒有關注小女孩的心理,革命的身份讓他們拒絕融入這座“小資產階級情調”的城市。母親以徹底的革命精神拒絕回憶過去,王安憶女強人性格的母親,不允許自己的孩子染上粗鄙俗氣的市民習氣,王安憶的社交活動受到限制,更覺孤獨。
大上海繁華喧鬧人海茫茫,王安憶卻舉目無親,“他所在的位置十分不妙,時間上他們沒有過去,只有現在;空間上,他們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她覺得“我們家就好像這城市里的一個孤島”,其實也許這孤島上只有她一個人,“有爹有娘,倒像是真正的孤兒”。
長久地被認為是外來戶,漸漸王安憶自己也產生了一種外來戶的心情,好像自己“硬擠進人家的地方似的”。王安憶深刻地明白,自己不屬于這個城市,這一切造成了王安憶孤獨感的基礎。
這部分章節是王安憶對童年時代的回憶,本應天真爛漫的孩子,竟然會有如此深刻的孤獨感,可見這孤獨感和造成孤獨感的原因非比尋常,深入骨髓。長大成人后,談戀愛、結婚也無法排遣這種孤獨感,“我的朋友也不少,但都是泛泛之交。泛泛之交解救不了我的孤獨。孤獨有一種拉人沉沒的力量,有時我覺得我將從這茫茫人海沉墜,淹沒,直至消失。”這種強烈的孤獨讓她變得異常敏感聰慧,沒有放過一絲一毫跟上海產生歷史關聯的蛛絲馬跡,讓她不斷去尋找失落的家族背景。渴望用家族傳說來減輕自己的孤獨感,感覺到孤獨時,就不斷去回味那些神秘的家族往事,好像冥冥中就與這座城市有了聯系,有了親人的陪伴。
所以王安憶無法抗拒母親姓氏承載的歷史和對于“ 茹家溇” 的向往,孤獨感促使她孜孜不倦地把零散的家族神話拼湊起來。當她最終走進“ 茹家溇”,來到家族神話的終點,看到的是家族無法阻擋的衰落,依然無法擺脫掉孤獨感。
敞開自我
在這部自傳式的小說中王安憶完全敞開了自己,毫無保留地敞開自己的孤獨,暴露那些幼稚幻想、自卑和怯弱。
例如在她描寫與一個要好的男性朋友的一次接觸:“當他手指上的汗毛和濃重體味使我心生厭惡的時候,正是我欲念被引動的重要一刻。”把人們羞于啟齒、羞于談論的欲念坦然地寫出。“這引動是以厭惡的面目首次出現。這種出現方式是我自我保護意識的本能反應。這種自我保護意識則來自懼怕現實,怯于行動的懦弱本性。”進一步剖析了自己性格里的怯弱。
甚至坦誠了小孩子胡思亂想的幼稚想法:“爸爸媽媽即將回家的時候,等待已臨界極限,在我們頭腦里,產生出可怕的惡兆。我們害怕地想:爸爸媽媽遇上了萬惡的車禍。”還有許多小女孩與母親之間的矛盾沖突,在讀者面前敞開了自己的孤獨與卑微,種種情緒與態度,沒有掩飾與羞愧。
精神家園
在茹家溇的尋訪使王安憶明白了母親的家族世代以箍桶為生,從未出過什么狀元,狀元茹棻其實是另外一支毫無關聯的茹姓的榮耀。想必曾外祖父當年在
聲色犬馬的杭州,也和王安憶一樣感到深刻的孤獨,“為了掩飾他卑微的出身”,為了安慰自己的孤獨,把茹棻編派做自己的祖先。王安憶也固執地“將茹棻編進母親家的歷史”,冥冥中和曾外祖父的思想重合,曾外祖父“拿人家的祖先為己所用帶有篡改歷史的意味,他為兒子迎娶南潯龐家的女兒也帶有篡改歷史的意味……又從某方面肯定了我的追根溯源”。王安憶說“追根溯源其實更多的是一種選擇,還是一種精神漫游。”“我們錯過了輝煌的爭雄的世紀,人生變得很平凡。我只得將我的妄想托于尋根溯源之中。”家族神話是一種精神上的撫慰,為了撫慰我們孤獨的靈魂而存在,其實它不在于精確的真假虛實。理解了這句話,也就不難理解王安憶和曾外祖父的選擇。
《紀實與虛構》表現出在現代大都市中的一種普遍的孤獨心態。正如王安憶所說,迷茫是城市里普遍的情緒。“生命的一頭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另一頭隱在迷霧中。”每個人都是一個故事,而家族神話的職責在于給個人的故事加上代代相傳的生命歡樂、莊嚴的責任感、不容更改的背景。而經過近百年的戰亂、毀家譜等等的文化沖洗,如今大多數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家族的歷史,不知道自己傳承的是什么血脈,于是生命的一頭沒有背景,是黑暗的。雖然有親人,
卻沒有家族,沒有與祖先、家園、故鄉血脈相連的歸屬感,就像一個孤兒。
某個春天,母親的龐家舅母去世了,她的兒女們聯系到了王安憶。參加大殮的那天,“南潯龐家”的橫幅使她有種回到外婆家的感覺,“在南潯龐家的橫幅之下,我體會到一股不散的精神。它穿越時間和空間的漫長隧道,至今還在,這是一種什么力量呢?”這種力量就是家族的凝聚力。王安憶感嘆道:“我們生命的源頭在哪里?推進我們繁衍的是一股什么樣的力量啊?我們血脈里流動的是什么樣的血?這些問題升起在我面前,它們升起時有一股噴薄而出的氣勢,它們有深邃的內涵和壯闊的外觀……我們是多么僥幸的生命啊,我們有許多許多機會死亡或者不誕生,誕生于不死亡的機會微乎其微”。而我們就偏偏誕生在我們的家族,在家族神話代代傳承的神秘感和莊嚴感面前,我們可以輕易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找到身后的親情集團,而不至陷入迷茫。從這個意義來說,家族神話其實是人們的精神家園。
結語
《紀實與虛構》屬于八九十年代尋根熱潮中的家族史小說,“帶有一種回家的味道”,它使“生命”“血
緣”這樣的概念變得親切可感,得到具體的表現。
王安憶提到:“人們都說尋根運動已經過去,一去不回。”但好的小說是永遠不會過時的,《紀實與虛構》中關于城市人的迷茫心態的描寫和精神家園的追求,在城市化進程日益加快的今天,無疑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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