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齡親口描述:我的丈夫張靈甫

王玉齡親口描述：我的丈夫張靈甫

本文導(dǎo)讀：

一個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抗日名將;一個是豪門深閨、

絕色佳人。張靈甫和王玉齡，雖然只做了兩年夫妻，他們之

間的故事卻成就了貫穿20世紀(jì)的一段傳奇。

抗戰(zhàn)時期，攜手張靈甫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為了躲避戰(zhàn)火，9歲的我隨家

人遷出長沙，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此時的另一個地方，

張靈甫隨51師開赴上海，參加著名的“八一三”淞滬會戰(zhàn)。張

靈甫以勇猛果斷，指揮有方贏得全團官兵的愛戴。嘉定作戰(zhàn)

的時候，面對武器裝備遠(yuǎn)遠(yuǎn)優(yōu)于國民黨軍的日寇蜂擁沖鋒，

殺紅眼的張靈甫甩掉上身軍服，抱著機槍跳出戰(zhàn)壕，身先士

卒帶領(lǐng)100多名敢死隊隊員迎頭痛擊，殺得日寇丟盔卸甲，

抱頭鼠竄。

1938年，張靈甫奉命對駐守江西德安張古山的日寇進(jìn)行

反擊。是役，張靈甫親率一支突擊隊輕裝出發(fā)，攀木掛樹，

穿過艱險的深山峽谷，老林惡水，配合正面部隊進(jìn)攻，飛奪

張古山。而后日寇不甘失敗，出動飛機與重炮狂轟濫炸，幾

乎將張古山移為平地。張靈甫率部浴血死戰(zhàn)，與日寇鏖戰(zhàn)五

天五夜，陣地得而復(fù)失、失而復(fù)得，反復(fù)拉鋸。德安大捷之

后，田漢受時任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郭沫若

的委派，采訪張靈甫等人，刊登在《中央日報》上，并編寫

話劇《德安大捷》，張靈甫以真名真姓在劇中出現(xiàn)，從此名

震天下。

1939年3月，張靈甫率部參加南昌會戰(zhàn)。張靈甫在前沿

指揮所指揮戰(zhàn)斗，不幸右腿被日軍機槍的兩顆子彈掃中，受

了重傷。軍醫(yī)檢查后說：“腿要鋸掉!”張靈甫對隨從副官說：

“如果我昏迷了，你要阻止醫(yī)生鋸?fù)?/span>!”說完，他給了副官一把

手槍，厲聲說：“誰鋸我的腿，你就槍斃誰!”結(jié)果右腿一直未

治愈。匆匆包扎傷口后他再度投入戰(zhàn)斗。

綜觀張靈甫在八年抗戰(zhàn)中的表現(xiàn)，自1937年參加淞滬

抗戰(zhàn)至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屢立戰(zhàn)功，被譽為“模范”、“常

勝將軍”、獲得過“自由勛章”。

我對軍事方面是一點不了解的。所以后來連張靈甫是個

多么有名的將軍，我都不知道，沒聽說過。

1945年，抗戰(zhàn)勝利結(jié)束，大家的心情也跟著好轉(zhuǎn)了。

周末，家里的幾個女孩子約好出去理頭發(fā)。在理發(fā)店，

我們坐在椅子上，唧唧喳喳地說著話。

那天，他穿一身軍裝，帶軍帽。碰巧坐在我椅子的背后。

我發(fā)現(xiàn)他透過理發(fā)的鏡子，盯著鏡子里面的我打量。我心說，

這個人真是討厭，怎么能這么看著人家，就差把頭貼到鏡子

里面看，于是就瞪他一眼。

后來他對我講，他說幸虧你瞪我一眼，不然的話，如果

你要對我笑一笑，我就沒興趣了。我說，你臭美。

不久后，他就托他的朋友張?zhí)庨L請我們?nèi)页燥垺ｏ堊?/span>

上，我自顧自，只管吃菜吃飯。他的朋友張?zhí)庨L就講話，問

我伯母多大年紀(jì)了?我伯母說她32歲。張?zhí)庨L就接過話，說

張靈甫副軍長你也有32歲啊，你們兩個同年的，干一杯吧。

靈甫那年實際42歲還多。這一下，就冒掉了十歲。后

來他告訴我，自己從臉到脖子，一直紅到底。

張?zhí)庨L繼續(xù)說，我們副軍長還沒有結(jié)婚啊，王太太你在

長沙，老長沙了，你認(rèn)識好的小姐給我們副軍長介紹。我伯

母講，那當(dāng)然，有好的我一定給你介紹。張?zhí)庨L說，你們家

那么多小姐，也可以介紹嘛。我伯母講，大的呢，都名花有

主了;小的呢，年紀(jì)又都太小了。張?zhí)庨L講，那就找那個不大

不小的嘛，眼睛就朝我看。

我坐在那里當(dāng)然聽得懂嘛，不大也不小的就剩我了。于

是我生氣了，就把臉一板。

我對他一無所知。

他老是穿軍服，像是個吧。我心里猜測。

伯母告訴我，張軍長可是抗日的名將。可別人越是這么

說，我就越不把他當(dāng)一回事、越不理他。而他呢，大概也是

要來。剛剛開始，我看見他也不講話，有時候還故意出門避

開他。慢慢地，跟他熟了。英俊?我不覺得，就覺得看著還

順眼。

有時候，他給我講故事。他告訴我，戰(zhàn)爭爆發(fā)前，他在

北大讀歷史系。每一朝每一代的文化名人、野史傳奇，他如

數(shù)家珍。他喜歡講，我也喜歡聽。

而他自己抗戰(zhàn)時打仗的故事，卻從未講過。

人家說他是跛子。一次戰(zhàn)斗中，他負(fù)了傷。機關(guān)槍掃到

了他，子彈留在他的腳里面。當(dāng)時的醫(yī)學(xué)不是很發(fā)達(dá)，打完

石膏后，那個腳就不能彎了。可是從他走路的外表一點也看

不出來，只是走得久了會很痛、很累。

他從來不講他得意的事情，也從來不會告訴我他最痛苦

的事情，可能他覺得我太單純了吧，不想拿這些事情來煩惱

我。我只覺得他很可靠，有時候就覺得他像我爸爸、有時候

也像我的好朋友，所以對他很信賴。

很快，他就對我求婚了。我的母親對此是很反對的。一

方面，覺得我與他24歲的年齡差距始終很難逾越;另一方面，

我的母親守寡半生，她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嫁一個。她說

的生命是不可靠的，她不想我也重復(fù)她的命運。

對嫁給一個是什么樣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他走上戰(zhàn)

場會怎樣?不，當(dāng)時我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因為我相信日

本人投降，戰(zhàn)爭結(jié)束了。

盡管母親反對，這門親事還是定了下來。就在兩人決定

結(jié)婚之際，張靈甫接到了升遷令，他被提升為74軍軍長，

即刻前往南京報到。于是，兩人將婚禮地點定在了上海。因

為時間緊迫，王玉齡穿著大一號的鞋子，張靈甫穿著借來的

西裝結(jié)了婚。婚禮結(jié)束的當(dāng)晚，兩人就坐上了前往南京的火

車，一個上鋪，一個下鋪，度過了他們的新婚之夜。

1945年8月28日,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飛抵重慶，

國共雙方開始會談。10月10日，國共雙方代表在重慶簽訂

了《雙十協(xié)定》，兩黨矛盾暫時得以緩解。在南京，張靈甫

與新婚妻子王玉齡度過了一段平靜而快樂的時光。

短暫而快樂的時光

他的胸口有一條長長的傷痕，頭上也有。

一次戰(zhàn)斗中，一顆子彈從他的腦袋旁邊嗖地飛過，流下

一道彈痕。他說，那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結(jié)婚后不久，他被提升為74軍軍長，即刻前往南京報

到。我與他在南京度過了一段平靜快樂的時光。

他教我騎馬。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學(xué)，還不大會騎。他駕

著馬在前面跑，我的馬不知怎地也在后面跟著他跑，怎么拉

韁繩都停不下來。我嚇得死叫，大喊：別跑那么快。他就在

馬上回頭沖我笑。

年齡的隔閡我從沒感覺到。他也從來不講什么很肉麻的

話。但是他會說：我討了一個好老婆，這比什么財富都重要，

我要討飯的話我老婆可以給我拿碗。他有時候講些話，就會

讓我很感動。

有一次我與他鬧矛盾鬧得很嚴(yán)重，我說我要跟他離婚。

這可把他嚇壞了，他說假如我要真的離開他的話，他寧可老

死于山溝。他向我賠禮道歉，最后干脆在我面前立正，站得

畢恭畢敬，向我敬禮、敬軍禮。看到他這樣，我是又好氣又

好笑，說我又不是你的上司，跟我敬什么禮啊，還不理他。

他說你不原諒我，我手就不放下來。

他身邊的人告訴我，張軍長如今在南京地位顯赫，是炙

手可熱的大紅人。因為駐扎在南京郊外的74軍充當(dāng)著守衛(wèi)

南京的角色，身為74軍軍長的張靈甫，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抗戰(zhàn)結(jié)束后，國共開始和談。南京的交際活動也越來越

多，他不喜歡交際，這個請那個請他很討厭的。最讓他高興

的事情還是讓他去帶兵，好像解放了他一樣。

19歲的王玉齡沒有想到，這會是她最后一次與丈夫見面。

王玉齡生下一個男嬰，她打電話給前方的丈夫通報了這個喜

訊。放下電話，王玉齡將兒子的照片寄給了丈夫。她不會想

到，丈夫此生都無緣見到他的兒子。

最后一次見面

1946年8月，張靈甫接到命令，率部隊出南京投入華東

戰(zhàn)場。

走之前，我為他收拾行李。聽到過別人講的他在戰(zhàn)場上

的那些英勇經(jīng)歷，我相信他是不會死的。甚至就覺得好像是

出去旅行的樣子，還告訴他，覺得飯菜吃得不好的時候，要

記得用維他命補充。還把他行囊中的衣服列了個清單，寫了

個條子給他。很平常的心，他讓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緊張，也

沒有覺得難過。

10月中下旬，他指揮部隊和粟裕的野戰(zhàn)軍對壘。

期間，他時常給我寫信，他也不講他怎么想念我，就說

家里養(yǎng)的魚要死了，花也要澆水了，還有就什么時候回來，

其他什么也沒說。他還給我畫了一個圖樣，設(shè)計我們家的花

園。在圖里畫了什么花要種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種什么花，

他都寫給我。

在我面前，他從來沒有將戰(zhàn)爭當(dāng)作一件很大的、很了不

起的事情，他讓我也沒這種好像恐懼，也沒這種感受。

1947年的春天，我去前線看他。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懷了9個月

的身孕。懷孕讓我一下子長了40磅，走路也很吃力。我說

哎呀怎么得了，長得這么胖。他說憂愁就會瘦，就像哄孩子

一樣叫我睡在床上，閉著眼睛去找憂愁。你說我傻不傻，19

快了。

家里突然派來了兩個衛(wèi)士在門口站崗，所有的報紙也都

停掉不再遞送。

十天前，我們的兒子出生了。他打電話來，跟我說話。

聽得出他很高興。在聽筒里樂得哈哈大笑，問我兒子聲音響

不響亮，還說我心地善，將來一定多子多孫。并讓我趕緊把

兒子的照片寄給他看。

此后，他再沒有打過電話回來。我在家坐月子，有人來

看我的時候，衛(wèi)士也跟進(jìn)跟出。我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周圍的太太們告訴我，從前跟日本人打仗的時候都是一

兩個月沒什么消息，很正常，沒事。

我一聽好像大家都這樣說，就覺得應(yīng)該沒有事情。

幾個月后的一天，他的部下楊參謀突然來到家中，一進(jìn)

屋就一下子跪倒在我的面前。

還要怪罪，你就在在他面前自殺。

靈甫說，回南京，看到我夫人，我就不想死了。

他把一封信交給參謀，說一定要交給太太手里，并說以

后不管太太想做什么，你們都不要違反她的意志，一定要順

著她。

“余與仁杰決戰(zhàn)至最后以一彈飲絕成仁，上報國家與領(lǐng)袖，

下答部屬與人民。老夫來京，未見痛極，望善侍之，幼子望

養(yǎng)育之。玉齡吾妻，今永訣矣。靈甫絕筆。5月16日，孟良

崮。”

很長時間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每一天，我到我們從前去過的地方，去坐一坐。

在此之前我是根本不知道憂愁為何物的人，這一下天都

塌了。差一點就成神經(jīng)病了，連講話也不會講。

不顧了，就去死掉，這算什么，我覺得這個話好像也是不對。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職責(zé)，他要吃了這碗飯，他就要做好他這

一份事情。

1973年，我收到好友代為轉(zhuǎn)達(dá)的信息，說周恩來想請我

去北京看一看。

一番周折之后，我見到了周恩來。周總理說：他是一個

很優(yōu)秀的將材，我是他的老師，沒有爭取他過來，錯誤在我。

在總理面前，我泣不成聲。

2005年，我和兒子來到上海，頗為意外地接到當(dāng)年華野

指揮官粟裕大將之子粟剛兵的邀請。

他說他想請我吃飯，想見見我，怕我不會去，只有通過

別人委婉轉(zhuǎn)達(dá)。

我說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誰叫我的先生是職業(yè)呢。歷

史的事情，我不會計較，也沒辦法去計較。你說你能恨誰啊，

對不對，這個問題太大了吧。戰(zhàn)爭就是殘酷的。

2007年4月，我去了孟良崮。在我丈夫殞命的山洞里，

放上了一束花環(huán)。

我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就是他在最痛苦的時候，在最

無依的時候，我沒有跟他在一起，所以看到那個山洞的時候，

我是心里感慨很多。

我從來沒有講過，告訴過他我愛他，他死了以后，我一

直后悔莫及的。我就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會這樣吝嗇啊，連一

句簡單的話都不會講，不曾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