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與海德格爾的異化思想批判

馬克思與海德格爾的異化思想批判

楊昌堯

內容提要： 海德格爾和馬克思的哲學體系迥異：一個是辯證唯物主義者，一個是

存在主義大師；但是異化思想是理解他們的共同鑰匙。不過，他們關

于異化的含義、根源和超越的思想有很大的差異，對我國社會主義現

代化建設的意義也各不相同。

關鍵詞：異化；本真存在與非本真存在；異化勞動；先行到死中去；共產主義

德意志民族是一個善于思辨的民族，在這個神奇的國度里，哲學家群星璀璨。

這里，既閃爍著萊布尼茨、康德、黑格爾、尼采、哈貝馬斯等光彩奪目的明星，更

誕生了馬克思、愛因斯坦等千年偉人。海德格爾是德國近現代哲學的大家，“海德格

爾事件”讓他和他的思想倍受關注。異化思想是德國哲學思辨的重要范疇，馬克思、

海法格爾等哲學大師都對異化思想有過深入的思考，他們從不同角度為我們對人生

探索這一新鮮而又古老的話題提供了智慧的火花、啟示和教訓。本文試圖對他們的

異化思想作一個比較把握，以借鑒于現實。

一、 異化的含義

馬克思和海德格爾的異化都是指人對理想狀態的偏出，都具有異化的兩個基本

含義：不同于本身與被支配。但是他們的著眼點畢竟不同。可以說，一個是內在異

化（海德格爾，非本真狀態）；一個是外在異化（馬克思，勞動異化）。

海德格爾的異化指的是人不同于本真存在的非本真存在。

“此在”是海德格爾的基礎概念，也就是指人這個獨特的存在者（先于主客心

物之分的，沒有規定性的原始狀態下的人的存在）。對“此在”人們只能有原始和混

亂的意識。“此在”的基本存在結構是“在世”，即他的存在不是孤零零的，而是“在

世界之中存在”，也就是“此在”存在的敞開狀態。“‘在世’這個名稱中的‘世’絕

不意味著塵世的存在者以別于天國的存在者，也不意味著世俗的東西以別于‘天國

的東西’。‘世’在‘在世’這個規定中的意思根本不是一個存在者。也不是一個存

在者的范圍，而是存在的敞開狀態。”

（1）

海德格爾稱“此在”的存在為生存。“此在”的存在具有時間性，它是一個由三

個環節構成的統一整體：一是能在，指先行于自身的存在，不斷在超越、籌劃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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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楊昌堯（1978— ），中央黨校研究生院，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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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存在，或者說存在的可能性；二是已經在世界之中（被拋）的存在；三是沉淪于

世的存在，依附于世界內的存在者的存在，指人的日常存在。三者分別代表將來、

過去、現在。對此在的存在來說，其過去、現在、將來都總是在場、構成一個統一

整體。

海德格爾認為“此在”從根本上說是一種先行于其自身的存在。“此在一向是他

所能是者；此在如何是其可能性，他就如何存在。”它總是走在自己前面，趨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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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期待的未來，人之作為可能性存在，人的籌劃、選擇蘊含著人可以超越現在存在

形態。即既可以獲得其本身、作為本真的存在，又可失去其本身、作為非本真的存

在，也就是沉淪。沉淪的特性之一便是異化。“此在從它本身跌入它本身，跌入非本

真的日常生活的無根據狀態和虛無之中。”

（3）

馬克思的異化思想主要體現為《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勞動異化思想。

在《手稿》中，馬克思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工人生產得越多，他能夠消費的

越少；他創造價值越多，他自己越沒有價值、越低賤；工人的產品越完美，工人自

己越畸形；工人創造的對象越文明，工人自己越野蠻；勞動越有力量，工人越無力；

勞動越機巧，工人越愚笨，越成為自然界的奴隸。”勞動的實現、“勞動的對象化”

（4）

在資本主義私有條件下的特殊表現就是“勞動異化”。勞動異化有三項規定：一是工

人同其勞動產品的異化；二是工人同其勞動活動的本身的異化；三是工人同其人的

類本質的異化（其中包括一個人同他人相異化，以及他們中每個人都同人的本質相

異化）。“??人的類本質同人相異化這一命題，說的是一個人同他人相異化，以及

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同人的本質相異化。”

二、異化的根源

在海德格爾哲學中，作為“此在”的人的沉淪和異化與作為其基本情緒的“畏”

密切相關，是被常人平均化的結果。“此在”在世的基本結構是煩，而煩的展開狀態

是通過畏來體現自身和領會的。海德格爾認為，作為“此在”的人的存在是處于敞

開狀態，即人的全部存在“界限”內的存在，或者說人與其世界（外物，他人）的

關系的整體中的存在。這種敞開狀態就是煩（焦慮、煩惱、關切、坦心、操心等）。

“此在”的存在的基本結構是在世，而在世的存在狀態是煩。“只要此在是‘在世的

存在’，它就徹頭徹尾的被煩所支配，‘在世’打上了煩的印章，這煩與此在是一而

二，二而一的”。煩分煩心（煩忙）和麻煩（煩神）。海德格爾認為作為“此在”

（5）

的在世的基本結構的煩本來是為著此在的存在而煩，然而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往往把

“此在”當作與其他存在者相類似的存在者，以致“此在”失去了自己獨特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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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為后者所吞沒，海德格爾特別強調常人狀態對人的存在方式的支配引起的人

的平均化的結果，這樣“此在”就成了非本真的存在。

馬克思則認為，異化勞動根源是私有社會，是資本主義制度，私有財產和勞動

異化是同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面：勞動異化是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而私有財產不

過是勞動異化或人的異化的“物質的感性表現”。工業就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公開展

示”、是理解“自然界的人的本質”和“人的自然的本質”的鑰匙。”。“私有財產

只有發展到最后的、最高的階段，它的這個秘密才重新暴露出來，就是說，私有財

產一方面是外化勞動的產物，另一方面又是勞動借以外化的手段，是這一外化的實

現。”

由此看來，海德格爾的異化是部分優異人的異化，是他們消冥于常人而喪

（1）

失了其本質存在。這里，我們似乎或多或少地看到一些海德格爾的前輩尼采“超人”

哲學的影子；是必然的異化，因為存在的基本結構就是煩，煩通過畏展開，“畏

（2）

所畏者就是在世的存在本身”，是一種“不在家的狀態”，心甘情愿受常人支配，尋

得安寧、尋得家。這又多少帶了一些悲觀主義色彩。

而馬克思的異化：“有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同是人的自我異化。”但主要是工

（1）

人的異化，是工人同其勞動產品的分離，是工人同其勞動活動本身的分離，是工人

同其類本質的分離。是非必然的異化，它的條件就是私有制度的存在。“社會從

（2）

私有財產等等解放出來、從奴役制解放出來??別以為這里涉及的僅僅是工人的解

放，因為工人的解放還包含普遍的人的解放；其所以如此，是因為整個的人類奴役

制就包含在工人對生產的關系中，而一切奴役關系只不過是這種關系的變形和后果

罷了”。由此可見，海德格爾與馬克思的異化主體出發點是有差異的。

三、異化的超越

“先行到死中去”是海德格爾的基礎主體論的關鍵命題，“先行到死使此在絕對

地個別化。”盡管畏的情緒使人放棄本真的存在而逃避到沉淪著的日常生活中去，

（8）

（7）

（6）

可在那里求得“安寧”，然而終究不能逃脫人生之大限——死。而對本真的死的領會

或者說是畏死能使人擺脫異化狀態。“先行到死中去”，“為死而在”就是把人投入死

的境界，并由此超越一切存在者，從而顯示此在的本真存在。既不執著于過去已經

實現了的可能性，又不懦弱地逃避死亡，而是毫無牽掛地自由地去展開自己的最本

真的能在。積極地自我謀劃、自我設計，以便實現最能體現自己的獨特存在的各種

可能性，換言之，就是在有生之年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獲得最好的自我實現。

但這畢竟只是供“此在”自由選擇的可能性。只有當“此在”實際做出選擇時，

他的可能性才成為現實。“良心的呼喚”正是表明“此在”已果斷地選擇了最本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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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展現為當下個別化的存在，使“此在”的在世成為本真的存在。在這里，海

德格爾賦予“良心”這一倫理范疇以本體論意義。

值得注意的是，海德格爾后期對其前期強調此在的思想有所超越，海德格爾認

為作為真理的本質的自由不是人的具有的某種屬性，而僅僅是存在的一種打開敞開

領域的力量。這種神奇的力量便是“天命”。因此對海德格爾，現在的根本問題是重

新解釋存在和作為“此在”的人的關系。也就是解釋為什么不是“此在”決定存在

而是存在決定“此在”。正因為如此，海德格爾后期一再強調他的哲學的出發點不是

人，而是存在，從而與以人為出發點的存在主義，特別是薩特的存在主義有著原則

的區別。

但海德格爾不得不回到人。作為形而上學的傳統哲學的終結，重新接近被遺忘

了的存在的真理，能真正澄清和揭示存在本身的與其說是哲學家，不如說是詩人。

傳統本體論將被詩化本體論所取代。“思”的時代就是“詩”的時代。

馬克思則把共產主義理論理解為私有財產和勞動異化（或人的自我異化）在發

展中走向自我否定的過程。“共產主義是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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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財產的發展是一種現實的歷史運動。因而，私有財產的揚棄即共產主義也是一

種現實的產生活動或經驗的誕生活動。“整個革命運動必然在私有財產的運動中，即

在經濟中，為自己找到經驗的基礎，也找到理論的基礎。”

馬克思批判地考察了三種既有的共產主義理論形態，一是“粗陋的共產主義”，

這種共產主義實際上是“私有財產關系的普遍化和完善”；二是“仍具有政治性質的，

即民主或專制的”共產主義，以及尚未廢除國家，并且仍帶有私有財產即人的異化

的烙印的共產主義；三是“共產主義是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因

而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向人自身、向社會的

（即人的）人的復歸”，實際上是以馬克思為代表的共產主義見解。

這種共產主義，是“通過工人解放這種政治形式表現出來的”，而在工人解放中，

就包含著全人類的解放。必須訴諸革命實踐，“要消滅私有財產的思想，有共產主義

的思想就完全夠了。而要消滅現實的私有財產，則必須有現實的共產主義行動。歷

史將會帶來這種共產主義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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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海德格爾對異化的超越是要走出常人，實現自我。海德格爾是有一

定的民族主義思想的。他認為，德國民族擁有獨一無二的內在性或精神，因此，他

的“使命”是作為世界精神的領導者，在德國社會中需要一個精神上的領袖，民族

優先于國家個體，因此，應該實行國家社會主義。這就不難理解海德格爾在1933年

5月1日加入納粹黨了。但海德格爾畢竟是一個哲學家，他的“先行到死中去”，“良

心的呼喚”不致使他走得太遠，而且后期思想是一個對前期思想不明言的“懺悔”，

也使他在某種程度上由主觀和心理走向了客觀唯心主義。但是緊緊靠“良心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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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顯得有些空想，“詩的時代”則多少帶些神秘色彩。

馬克思從異化思想走向了共產主義。《手段》中的異化勞動思想是他唯物史觀形

成的前夜，異化勞動思想是他共產主義主張的倫理學動機。對異化勞動思想在馬克

思主義形體過程中的地位，既要認識到他的重要地位，又要認識到他還帶有一些空

想社會主義者的痕跡。真正揭示資本主義的歷史命運的，是《資本論》的邏輯。是

剩余價值論基礎上的政治經濟學，而不是異代勞動思想，奠定了馬克思主義的科學

基礎。

四、現實意義

馬克思和海德格爾都是偉大的思想家，他們最根本的不同是他們的立場和出發

點的不同。海德格爾是“溫和的尼采”，異化是常人把天才平庸了，擺脫異化就要不

同于常人；馬克思則始終關注工人的悲慘命運，關注工人、全人類的解放。兩者一

個揭示了個體異化，一個揭示的是制度異化，他們站在不同角度上，兩人在歷史中

的角色也是有差異的。

海德格爾揭示了一種精致的人生歷程心理學。從個體看，他主張張揚個性，希

望不同于常人，希望弄清人生之意義、追求獨特而不平凡的一生，這對于我國社會

主義現代化建設需要多出人才，出好人才，為人才的發展提供好的環境來說有重要

意義。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要有原創造性的創新，也必須有這樣的不同于常

人的天才。海德格爾強調自由，這在我國已經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基礎上，對建設

社會主義民主有十分積極的意義。要允許犯錯誤，正如海德格爾所說：“有偉大之思

者，必有偉大之迷誤。”

絢爛的外衣后面，我們需要讀懂他真正閃光的精神。馬克思也同為德國人，作為始

終的人類終極關懷者，我們應該更深刻地體會馬克思那種寬廣的胸懷、仁厚的胸襟，

并把他作為我們的人生基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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