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5日發(作者:大學生心理健康)

小鞋子的景別景深意義
從某種意義上說,《小鞋子》是一部非常典型的伊朗電影。準確地說,是一部在國際視野中、在環球電影舞臺上具有典型特征的伊朗電影。這成為一個重要契機,與伊朗國內政治文化格局相呼應,帶動了伊朗電影新浪潮的出現。
如果對伊朗電影新浪潮做一個粗略的概括,那么其影片的主要特征 是:低成本、小制作,以孩子為多數影片的主角,呈現孩子們眼中的底層人的世界。影片的敘事動機和情節線索大都極為單純乃至微末,敘事基調則充滿了苦澀的柔情。盡管和許多第三世界國家一樣,伊朗有著相當嚴格或稱嚴苛的電影審査制度,但伊朗電影新浪潮前期的作品卻不僅在體制內制作,而且較少與伊朗電影的審査機構發生沖突與摩擦。
在《小鞋子》中,小兄妹倆、尤其是哥哥阿里無疑是故事的絕對主角, 是敘事的中心和影片視覺結構的中心。但同樣有別于好萊塢電影的敘事成規、又遵從著性別書寫的慣例,影片中的小兄妹更多地被放置在被看而不是觀看者的視覺位置上。多少帶有紀錄風格的手提攝影機跟拍場景, 將小兄妹置于紀錄對象的位置上。可以說,他們成了這幅催人淚下的伊朗社會底層畫面中清純迷人的風景。
一如他們的年齡和他們的家庭、他們的社區不可能賦予他們哪怕極為微小的權力位置,他們因此也無法在影片敘事
1 中占有任何視點權——主動觀看的空間。
在影片中,阿里更多地呈現為一個行動主體, 他和妹妹共同背負起母親臥病時的家務重擔,在無窮地等待妹妹/鞋子、努力按時到校,徒勞地試圖為妹妹找回/贏得一雙新鞋。他沒有閑暇、沒 有權力去觀看;相反莎拉被賦予了有限度的觀看/視點鏡頭。一次次復沓出現的場景,是在莎拉必須穿著哥哥的大鞋走向學校、度過校園時光的段 落中,出現了莎拉的視點:那是一個小姑娘焦慮的目光點點自尊與虛榮、巨大的恥感和無助,讓她不斷地將目光投向自己無處躲藏的雙腳。
影片極為細膩傳神的,是此前的一幕(段落4):勞作了一天歸來的父親,全然不知道孩子們已遇到了天大的難題(當然,如果他知道,一定是一頓怒罵或責打),心疼地責怪妻子不該勞作,詛咒房東的無情,遷怒于小阿里不懂幫助母親。孩子們便在這份緊張不安中,在父親氣憤的目光下,一邊做作業,一邊通過筆談試圖解決他們的困境。這一場景,在中景鏡頭一一父親不時投向孩子們的威嚴目光,以及正面近景中的阿里和莎拉三個機位間切換,其中父親是唯一占有了觀看/視點鏡頭的角色,但顯然對發生中的一切視而不見。并不占有視點機位的小兄妹,卻顯然知曉這一場景中發生著的一切,但他們無能為力。
在這部可愛單純的影片中,小鞋子的變奏在不同段落中
2 不斷轉換為不同的情感、情緒、事件序列,轉換為新的敘事動機。這兩條線索的交匯,便是小莎拉一次次在攝影機跟拍中、在一個個長鏡頭里奔過大街小巷,鏡頭平行切換為焦慮不安的阿里一次次地凝望著空空蕩蕩的巷口。這也造成了小兄妹間的口角和沖突。
在這部盡管充滿了柔情但無疑飽含辛酸的影片中,池中紅色的游魚成了一個鮮明的亮點,一個快樂與微笑(盡管可能是含淚的微笑)的節拍器。
第一次充滿歡樂的場景,是小兄妹一起將男孩子骯臟的球鞋洗凈,觀眾同時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池中的紅金魚;
而阿里獲準參賽,快樂地奔回家來告訴妹妹喜訊時,觀眾第二次看到了池中的紅色魚群;
最后一次,尾聲中,失敗的、幾乎被負疚感壓倒的冠軍阿里坐在池旁,池中的紅色金魚如同精靈般撫慰著他腫痛的雙腳、沮喪的內心,撫慰著觀眾盈溢著同情而充滿感傷的心。
三、敘事?表意?修辭
和大部分優秀的伊朗電影一樣,馬基?馬吉迪的《小鞋子》以委婉柔和的方式觸及了當代伊朗深刻的社會問題。首先是貧窮或曰嚴重的貧富分化問題。
影片《小鞋子》所呈現的,便不僅是為孩子們的心靈所放大了的憂慮和恐懼,而且是貧窮中的孩子過早地被迫體認了生活的艱辛和貧窮的父母、家庭所占據的微末而無力的社
3 會位置。
影片中的兩個重要段落則相當溫和而節制地呈現出那貧富分化的世界的鮮明對照:一幕是父子倆外出打工的場景。父親的自行車載著阿里駛過大城市中心,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讓阿里目不暇接,不僅在視覺上呈現出一個與阿里居住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且無言地告訴觀眾,阿里所居住的貧窮的、近乎前現代的世界,就在高度現代化的世界近旁。而真正形成鮮明的貧富對比的,則是導演以喜劇風格勾勒的父子二人在富人區的歷險。那無疑是第一次,威嚴的父親暴露了他的卑微和寒酸,也是影片中唯一一次,父親無保留地稱贊自己的兒子,以他為榮,并且細心地呵護著他。
然而,至少在《小鞋子》中,導演所試圖打出的高光區尚不是社會問題與社會苦難自身,而是底層社會的善良美好,他們單純而樸素的心靈,他們微末的歡樂與憂愁。就故事的主體而言,失而不曾復得的小鞋子的故事,無疑是一個辛酸苦澀的故事;但影片講述故事的方式,孩子們的內心視像,影片為小兄妹、小鞋子的悲喜劇所提供的底景,卻如同一片暖意盈盈的透鏡,為這貧窮、苦澀的世界灑下暉光。這是一個善良人的世界。影片自始至終幾乎不曾出現邪惡或兇狠的角色。而無論是學校中的老師,還是幫小莎拉從水溝的急流中撈起鞋子的小店老板,或是鄰里間的互助親情,都使得影片所呈現的世界暖意融融。
4 在這個關于小鞋子的苦澀故事中,導演極為精到地以不時插入的歡快、喜劇或溫情的段落,張弛得當地把握著影片的劇情與敘事節奏。在畫面相對幽暗、情緒相對壓抑的段落之后,導演十分自然地轉入了小兄妹一起刷鞋子的場景(組合段7):明亮通透的畫面、構圖略去了小小院落中的貧窮氣象,而突出他們身邊的盆花、錚亮的黃銅水龍頭、兩人快樂地吹起的肥皂泡映出彩虹的色調漫天飛舞。
從某種意義上說,影片正是通過孩子的視野和孩子的體認柔化了貧窮與苦難的圖景,將第三世界普遍的苦難轉移為孩子的內心體驗。可以說,這也正是后冷戰時代,在國際視野中重新言說社會苦難的方式與途徑的變化之一。在影片中,凸現的不是貧窮造成的災難和苦澀,而是孩子微末的心愿和承受的委屈。
影片中的高潮戲,即比賽的段落,視覺節奏與敘事推進跌宕有致,堪稱完美。這一段落中的每個元素都極為縝密到位,充滿張力,動人心弦:
比賽開始之時,導演使用了幾乎是新聞紀錄片式的拍法。發令槍響處,不同機位的大全景呈現奔跑中的馬拉松賽選手們,我們無從發現或尋找阿里的身影。
接著,在漸次接近的小全景、中景鏡頭中,我們看到了阿里一閃而過的身影,似乎是紀錄的攝影機偶然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他在眾多參賽者的隊列中。
5 漸次,小全景、中景鏡頭開始鎖定阿里跟拍。我們看到他在奔跑、在過人;連續的畫面中漸次出現短暫的升格拍攝的畫面,某些時間被放大,開始呈現出重要或艱難的意味。顯然,阿里的拼命奔跑更快地將他帶到了身體的疲勞極限。升格拍攝的畫面和正常速度拍攝的畫面交替出現,前者以放大的時間呈現阿里的心理體驗。
影片最精彩的段落,幾乎可以稱為神來之筆的,是尾聲段落。妹妹離去之后,仍然是俯拍鏡頭——阿里心中的絕望、無力感和百口莫辯的委屈的視覺呈現,他落寞地脫下那徹底報廢的鞋子,脫下襪子,我們看到他的臉痛得扭歪了,特寫鏡頭讓觀眾看到阿里的腳:布滿血泡,有些地方幾乎磨爛了,一雙腳近乎紅腫。
接著,在小全景鏡頭中,我們看到阿里將腫脹的雙腳伸進了院中的水池。透過水面的俯拍鏡頭,我們看到放大、變形了的阿里的雙腳,在冰冷的水中愜意地扭動腳趾。鏡頭切換為大俯拍機位中的全景:圓形的水池,池邊盆栽,坐在池邊的孩子,如同一幅裝飾風格的圖畫。此時,輕快抒情的彈撥樂響起,畫面切換為水下攝影,與音樂完全同步,池中那群紅金魚輕快地游來,在阿里的兩腿間游動,輕輕碰撞著他的腿和雙腳,小精靈般擁抱、撫慰著阿里疲憊的身體和傷痛的心靈。
從激進批判的視點看來,這部影片所訴求的,正是上流
6 社會(準確地說,是中產階級社群)的良心:喚起他們的同情,贏得他們的淚水,讓他們做出某些善行以撫慰自己的良心。首先,和大部分伊朗電影一樣,這是一部伊朗社會體制內的作品,是一部我們間或稱之為“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模式”的影片中相當精彩的一部。但我們也同樣不能簡單地將影片中社會苦難的柔化呈現、將影片中孩子們的世界和苦澀柔情,簡單地理解為電影制作者對伊朗電影審査制度的妥協或“游擊戰”方式,而應該聯系第三世界國家電影的普遍處境和伊朗電影所處的特殊情勢來予以深入的分析和定位。在今天的世界上,任何第三世界電影都必然聯系著全球化的世界,聯系著特定的民族國家在這一全球化格局中的位置。
某種意義上的“閉關鎖國”,使得歐美大眾文化、尤其是好萊塢電影無法正式進入伊朗本土,因此伊朗電影仍在本土電影市場中占有絕對份額。這便為伊朗本土電影工業的發展提供了審査制度重扼下局促但真實的生長空間。
當《小鞋子》為導演馬基?馬吉迪贏得了普遍的國際聲譽,甚至 博得了奧斯卡的青睞之后,獲得了 部分國際資金資助的導演進而拍攝 了《天堂的顏色》《圓圈》。然而在這一影片序列中,苦澀與苦難的圖景漸趨濃重,柔情暖意的色彩漸次消退,影片呈現出更為正面強烈的社會批判色彩。讓他漸次遠離了伊朗電影市場與伊朗觀眾。這是第三世界國度藝術家的普遍困境,一種進退維谷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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